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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法|当代书法论坛|当代书法网|中国当代书法第一门户网站  当代书法网是由中国书协会员、著名书法家杨崇学(杨之)先生于2007年5月创办的。网站自开通以来,以传承我国书画艺术为己任,在书法艺术交流、展览展示,推出书坛新人、通过互联网向世界推广中国的书法艺术方面做出不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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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沐云堂

第二届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暨邀请展在广州举行(论文和作品全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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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2 18:02: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沐云堂 于 2013-7-23 15:23 编辑

新文人书法在当今的实践意义
廖科
   
    新文人书法是当代中国书法创作的一个客观存在,它的人员构成非常宽泛,这个创作群体虽然没有其它流派显赫,也没有超级大腕领衔,但中国书坛的一些很有影响力的书家,处处在践行新文人艺术的风采,只不过他们没有标榜而已。

    所谓文人的概念,其内涵因时代而发生不同的演绎,文人和士夫过去是捆在一起的,因读书中举而做官,文气和士气凸现的是知识分子的品格气概,骨气和清气是做人修艺的基本准则。在今天,我们不能说读过书的都是文人吧,但文人一定是读过书的人,并且在社会科学领域的某方面有一定的造诣,自然科学家是文化人,但不是文人。中国有一千三百多年的科举历史,在人才脱颖而出的同时也衍生了很多弊端,程式化的作文和书写在一定层面扼杀了读书人鲜活性灵,制造了一些读死书而缺乏经世才能的书呆子,一些很有才华的读书人因落榜而被拒之门外,空唱报国之志,一些桀骜不驯的读书人走入仕途后或中途辞官、归隐或不善终生。因此,官场的读书人就有得意和失意之分,在野的就有独善其身和攀附权贵等现象,帝王的好恶深刻影响着中国文化的发展方向,也影响着知识分子的文化品格,由于生存状态的不同构成了中国艺术风格的多姿多彩,这种多姿多彩不仅显现了天地万物的相状,也折射了文人的品格和理想。以艺证道,以艺表现自然之美,由此构成了人、艺、道互为发展的三元关系。文人书法在中国艺术的笔墨审美趣味上历来都是延伸的正脉,蔡邕首倡书、画、文结合标举了士夫文人典范,王廙告诉王羲之“嗟尔羲之,可不勗哉!画乃吾自画,书乃吾自书,吾余事虽不足法,而书画固可法,欲汝学书则知,积学可以致远,学画可以知师,弟子行己之道”。北宋文人画兴起,欧阳修、苏轼、黄庭坚高唱写意,元代文人的诗书画综合修养更充分,以上就是说文人艺术是和读书、写字、作文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这是我们认识新文人书法的基础。科举废除后,新式学校的儿童再也没有机会学习传统诗书,这些孩子只能在被教育边缘化了的私塾老师或祖父辈那里得到一点诗书知识,绝大多数孩子成人以后,面对西学的传入,革命的浪潮声和救国图存大势,思想的迷惘和纠葛使其行为左顾右盼,落后挨打使民族文化处于被怀疑、解体和焦灼状态的融合中,中华民族自尊心和自信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于是乎,国粹派出现了,中西调和论出现了,全盘西化出现了,而一些既受传统文化熏陶,又受过西方和新文化思想影响的文化巨人成长起来,以深厚的民族感情将书法等传统文化保留在自己的心中,用独特眼光阐释书法的文化价值,梁启超、梁实秋、宗白华、林语堂、朱光潜、张荫麟等,为书法的继承提供了宝贵的中国哲学思想支撑,这种精神使民族的传统艺术有充分的依据值得发扬光大。抗日战争时期,国家和民族危机空前严重,知识分子的历史使命感尤为突出,以激发爱国热情为宗旨的民族艺术、民俗艺术、新兴艺术、中西融合艺术得到很大的发展。外来艺术的民族化问题,探索中西融合而不失民族艺术固有的文化特色都是当时讨论的焦点,书法教育在大中小学初具稚型,一批官员和艺术、考据、文学等学者操起毛笔,所有这些文化现象都是时代唤醒中国人对民族文化的回归和重新认识。中国近现代史告诉我们,在学习外来文化的积极元素过程中,不能以民族文化的丢失为代价,二十一世纪的中华民族文化走向了复兴之路。

    新文人书法在当代文化环境中,有机遇和挑战。首先在思想上要认识到书法家首先是读书人和文化人,追求真、善、美、慧是立身之本,也是修艺之根。在知识结构上虽然不能和传统文人书家相比,但是在读书和修艺两个方面的修养上应该是综合性的。二是要追寻“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爱国、进步、民主、科学”精神,体现在书法上就是以弘扬民族艺术为己任,体察当代书法创作的审美指向,吸收当代书法研究的新成果。但是,我们也清醒的认识到新文人书法的处境,作为一个观念的提出已经十多年,对传统文人书法历史的梳理和当代新文人书法现象的关注,相关成果也得到学术界的一些肯定,由于创作展览的繁荣,艺术领域的“战国派”现象要让每一个“诸侯”都来附和是不可能的,发难也是正常的,要让新文人书家拿出创作样板和学科体系是不切实际的。当代书法创作“国字”号展览提供了很多样板,有人仿效、质疑和否定,何况评委的构成由于审美差异也难于对评选结果绝对满意,但这种结果作了审美和评价指向的样板,样板面对全国书法界自然要招来各种声音,评委的文字陈述作为理由只是让人们参考而已。新文人书法探讨的只是一种创作状态,这种状态不是以重技术和形式为最高目标,也不是要刻意“创作”引领什么时风,更不会被别人的吆喝和获奖牵着鼻子走,而是在生存基本满足的前提下,在读书治学的过程中品味传统文人的诗意栖居生活,以书法践行和延伸传统文人艺术的审美趣味,还原读书人追求真善美慧的自然本性。这也许是乌托邦而非主流形态,当大家被浓郁的商业气味和群雄逐鹿的艺坛弄得疲惫不堪的时候,也许有人想回头,但更多的人却回不了头。


     书家的生存环境演绎了各自的生活态度,当今能沉下心来治学的人已越来越少,展览场变成了生存话语权的角逐场,商业社会将文化事业和文化产业搅在一起,读书人和知识分子的品格纯洁性大为削弱,而一些默默坚守的艺术家和学者被挤压和边缘化,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新文人书家还在倡导一种接通传统书法文人气息,把书法放在民族文化复兴的高度来认识,还原读书人的真原本性,这正是值得实践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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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2 18:03: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沐云堂 于 2013-7-23 15:28 编辑

新文人书法概念核心解读及当代新文人书法发展刍议

王炳学

    新文人书法概念的提出有十几年之久,在这期间,新文人书法概念的倡导者胡湛、吴又华等先生在各方面支持下奔走疾呼,连续举办了主题雅集、年会和研讨会,并提出了新文人书法的主要目标和任务:“反对浮靡空洞的时风,溯本正源,接续和弘扬中国传统书法的主流——文人书法,依据书法的本质和内在的历史发展逻辑,熔铸时代精神,实现中国书法真正复兴。”笔者认为,新文人书法的提出是中国传统书法艺术寻求正确发展方向、突破发展瓶颈、实现中国文化包括传统书法艺术伟大复兴的有效途径和兴奋点。新文人书法概念的提出及各项推介活动的陆续推动,也必将在当代书法艺术发展史上留下自己清晰的足迹,在匡正当代书法艺术发展积弊方面发挥积极的意义,对当代书法艺术发展产生较为深远的正能量影响。

    回顾2007年的首届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很多专家学者就新文人书法的概念延伸、笔墨内涵及书家个人品德、学养诸方面做了很全面详尽的阐释,在日常书法思考中,笔者不断对新文人书法的概念进行审视阅读,并对新文人书法的时代发展进行思索,不揣浅陋,从个人角度尝试对新文人书法的概念核心进行解读,并对新文人书法在当代社会经济大背景下的发展与延伸提出一些不成熟的想法,请方家学者提出批评。

    一、对新文人书法的概念核心解读

    新文人书法的落脚点在于继承弘扬传统书法主流,推动当代书法艺术的发展,我认为其概念的三个明显特征是构成其发展脉络的重要因素,也是概念的核心,既:时代性、文人性和书法技法的成熟度。

    1、新文人书法的“新”是书法反映时代精神的主要特征

    “笔墨当随时代”是清初石涛提出的很重要的书画理论,虽然目前对这句话的理解还存在争议,但时代审美取向和艺术语境影响左右着笔墨的审美取向和艺术追求,这是不争的事实。历览数千年书法笔墨发展,时代审美追求的影响无处不在,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以及明清人的尚态,都是时代审美需求的影响。初唐之研美及对王羲之的推崇,颜真卿肥腴风貌的笔墨体现,实际更多地是时代审美风格的变异。笔墨的时代性也构成了每个时代书法艺术的审美特征,之所以中国书法艺术灿烂至极、流派纷呈、特色各异,这与时代的各种因素影响是密不可分的,包括经济发展、文化发展、价值取向、审美视野。生活在特定的时代,不可能不受到时代潜移默化的影响。

    新文人书法提出,并将新文人书法的形成推至上世纪初“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端,这一时期,其社会文化大背景正是长达数千年的封建制度结束,西方经济、文化和意识形态介入,东西方思想、意识、文化碰撞、纠葛、盘桓阶段,笔墨艺术发展的大背景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最为明显的就是西方绘画艺术种类如油画、素描、水彩的引进和印象派、浪漫主义、现实主义、新印象派、抽象主义等对中国传统水墨画的影响和渗透。而最为传统的书法艺术,其中西文化的交融和文人的思想的活跃性以及意识观念的转变也在悄悄影响着笔墨表现,这些内涵性的笔墨意象,从新文化运动一来的墨迹中就能反馈出来。孙洵在民国书法篆刻史》绪论中说:“民国书法篆刻发展演变的特殊性,既有其由清代衍生而来的历史背景,也有清末民初新出现的时代背景……如新文化运动先驱、中国共产党创始人之一——陈独秀的书法“奔蛇骤雨”,与清朝遗老海上沈增植、津沽华世奎的传统、厚重、正大有着很明显的不同。

    所以,所谓“新”就是时代精神的具体体现,就是时代审美取向和价值取向的具体体现,当代对新文人书法的传承发展,不可能游离于时代社会经济发展和审美取向、价值取向的大背景之外。这是新文人书法延续与发展首先要考虑的问题。

    2、新文人书法的士子文人性的精神内涵及笔墨表现

    中国书法艺术发展数千年,在浩如烟海的笔墨长河中,文人一直扮演着推动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重要角色,在以实用为主的数千年发展中,笔墨作为文化的记录载体,在文人的演绎下,书法艺术之花绚烂开放,以其技法的不断纯熟、学识和精神的注入、理论研究体制的完备,成为中国文化发展的一个重要的、独立的艺术门类,成为最具中国文化精神的视觉载体。书法的文人性是其主要特征,也是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生命载体。书法艺术的文人性不仅仅是学识和修养,更是一种文人精神内涵的具象表现。我认为文人精神内涵是中国书法艺术的隐性本体。那种游心物外、神极八荒的精神高度;那种心系家国的雄强霸气;那种悠然于世外的陶然之情,在笔墨间尽情徜徉。王羲之《兰亭序》中沉浸青山绿水和对人生的感怀;颜真卿行草书中绚烂的情绪挥洒;明清如傅山的家国恩怨,王铎的心灵纠结与笔墨线条的纠结。这种文人的精神与思想的高度不是单单从技法中能得到了,也不是理解和认识到就能描摹来的。文人精神境界的高度是学识、阅历的熏染,更是心灵在岁月中攀升的精神高度。“无意于佳乃佳,”历代书法经典都不是专门创作出来的,那是人生积淀和心灵超脱自然的生命律动。张瑞图在《白毫庵集》中有言:“晋人楷法,平淡玄远,妙处都不在书,非学所可至也……”。

刘熙载在《艺概》中说:“高韵深情,坚质浩气,缺一不可为书。”“学书通于学仙,炼神最上,炼气次之,炼形又次之。”说明情致性情在书法艺术中的重要地位。而书法中的性情,绝不仅仅只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个人性情、情绪的肤浅表现。我们讲到的书法艺术的精神实质与情致内涵,应该是千百年来历代文人雅士共同塑造提炼的中国文人的情性,是中国传统文化的大性情。

    而作为新文人书法的文人性和精神内涵的特点也非常丰富,更是贯穿新文人书法百年发展的主脉。民国文人是最具个性的,他们既继承了前人严谨的治学风范、深厚的学养功力和传统士大夫的清高孤傲,又受到“西风东渐”影响,其时代的意识形态的开放度、思想的开放度和自由度是历代文人都不可比拟的。民国文人以性情见长,他们任情恣肆的故事俯首既拾。庚子年,八国乱清,慈禧西行,身为京师团练大臣的王懿荣携家人投井,壮烈殉节;林纾读书时在墙上画一棺材,并题曰“读书则生,不则入棺。”;康有为的公车上书、维新变法以及对碑学的极致推崇,将其书生意气发挥的酣畅淋漓;有“章疯子”之称的硕儒章太炎,“以大勋章做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骂袁世凯包藏祸心”“七被追捕,三度入狱”以及忿而绝食;瞿秋白的大义赴难;闻一多最后的演讲。这些鲜活的故事,让我们一览民国文人的气度和风范。从这些故事中我们能非常真实地感触到民国文人的情怀,这正是所谓的“民国范儿”。也正是这种或冷傲或狂放的性情,反映到笔墨中,就形成了新文人书法的独有的人文精神的追求。仔细阅读新文人书法,这种带有民国味道的气息会充盈纸端。

    所以,新文人书法的文人精神层面的性情追求是新文人书法的艺术主体,是其根本特征所在。

    3、新文人书法技法追求代表了时代书法艺术的高度

    章太炎、陈独秀、蔡元培、郭沫若、鲁迅、周作人等一干民国文人,大部分是从旧时代走过来的,他们接受过封建社会严格的教育,书法的童子功都非常厉害,其书写遵循古法,功力深厚,是我们当代文人不可比拟的。严格的旧式教育,一方面奠定了他们深厚的学养根基,一方面为他们的书法形成斑斓多彩的个人风格奠定了良好的笔墨基础。对于民国文人,书法更多的价值体现还是延续了数千年的实用性价值,作为一种技能存在,这种情况,在水笔发明并流传到中国以后才得到改变。

    而在当时书法发展背景中,包世臣在清中叶大兴碑学,随之,康有为将碑学推向一个新的高度;阁帖及馆阁体的政治体制推动,这些都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书法艺术生命不断延续发展。民国文人的书法追求,在时代大背景下推动书法艺术发展的作用依然强劲。而在当时,书法就是书法,对文人书法的概念尚没有定论。书法更多地是文化的传承,其书法风格的多样性也是时代社会背景影响和个人性情追求使然,是艺术的自觉。

    在当时社会环境下,书法艺术没有专业与业余之分,文人书法的艺术语境与书写水平和时代书法艺术发展处在同一个水平线,文人书法高度代表着时代的书法高度。陈鹏举在管继平《纸上性情——民国文人书法》一书的序言中说:“才过去的一百年里,许多人还是这样对待和期待中国字,那是我们的父辈,甚至是祖父辈啊,都写得真好。他们可能是最后一批用毛笔写中国字的中国人了,而且大多已经离去。”翻检民国文人的遗墨,线条、章法、笔墨中的风神、气韵,豪放的让你热血沸腾、雅致的让你心清如兰、飘逸的让你如沐道风。
以上三个方面是构成民国文人书法也就是我们定义的新文人书法的主要特征,时代性、别样情致、功力学识这三个核心性的基本条件缺失了哪一个,新文人书法倡导就没有了实际意义。

    二、当代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大背景下新文人书法延伸和发展的短板

    书法艺术的推动与发展,离不开时代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的影响。在当代社会社会分工越来越细化、功利色彩越来越浓厚的大环境中,新文人书法的弘扬和推动困难重重,尽管我们怀着各种美好的想法和愿望,但冷静地思索,客观现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不利因素,当代新文人书法发展短板现象真实存在:

    首先,“书法不文人,文人不书法”就是我们很难逾越的障碍。当下社会,毛笔书写的实用性已经不复存在,电脑的普及甚至让我们离硬笔书法也越来越远。各个门类学者专家,没有再用笔墨纸笺记录资料、誊写书稿的,电脑的效率会是我们誊写的几十倍。这是现实存在。尽管很多热衷文人书法的书法人呐喊呼号,想让书法重新走进文人的视野,但其实际作用甚微,也没有任何现实意义。比如前两年,著名书法人张瑞田先生和斯威舜先生策划的作家手札展,试图让作家的书写回归,而一阵热闹之后也逐渐淡出视野。书法家越来越专业化,崇尚技法和笔墨的创新成为当代书法艺术的主要表象,为了经营需要,在笔墨之余忙于交际应酬、参加各种社会活动,对学识、品德的修炼成为笔墨和应酬之余事。有的书家认识到了学识的重要性,而又有几个能沉下心来做学问?读书只不过走马观花,当下真正沉得下心来的书家恐怕是凤毛麟角。

    其次,士子精神情致的缺失,文人气度的湮没。屈大夫之后直至两晋;两晋以后,唯有清末民初,社会的动荡和各种思想、意识、观念的交合将文人的风骨气度浮出水面。因为社会背景的相似度,民国时期和两晋一样,出现了一个盛产士大夫的高峰。民国以后,特别是进入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一来,士大夫精神没有了发挥余地。文革期间一些不甘屈辱的学者大家所表现出的士子风范昙花一现,实际也是民国文人风骨的延续。而在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社会经济的飞速发展和政治、经济、文化的包容与开放,那种或冲淡或典雅或含蓄或豪放的士子情致已经很难找到。民国文人是中国历史上最后的士大夫,这一论断并不是空穴来风,也不是没有任何依据。而在书法艺术发展中,特别是针对新文人书法的发展,文人士子情致的消失是不容忽视的,缺少了情致,新文人书法就缺少了精髓。

    三、新文人书法在当代书法发展中的实质作用

    1、提倡新文人书法,给当代书法艺术的创造性以明确的规定性

    书法艺术的创造性在哪里?创造的核心内容和价值在哪里?近几年,浮躁和急功近利充斥当代书坛,书法的创造性已经偏离了书法艺术发展的正确轨道,脱离了书法艺术本质。在各种展赛甚至是国展中,书法内在的精神层面元素已经被彻底淡忘,而在技法层面掩盖下,在展厅效应的误导下,表面的、能够冲击人视野的所谓创造几乎成为当前书法发展的主流。如何吸引眼球,吸引评委,成为书法作者更为关注的焦点。

    新文人书法的推介,将更加关注书法艺术的传统内涵回归,探索书法艺术的核心价值和本质,通过提出自己的学术主张,并逐渐的推广放大,对书法艺术的创造性形成一个明确的、客观的、规定性的学术标准和理念。使书法艺术散发真正的美、有生命的美、符合艺术发展规律的美。

    2、提倡新文人书法,匡正时风流弊,给书法发展一个明确的方向性

    书法艺术向哪里发展?什么才是中国书法艺术发展的本质所在?在当下流行书法不断刮起一阵阵流行旋风,由此产生的流弊正在书坛不断蔓延的时候,新文人书法给了我们一个非常明确的发展方向,回归主流、延续正脉,真正找到我们书法艺术在多元化审美需求现状面前所要表达的精神诉求。也许新文人书法的弘扬和推动所发挥的引导作用很有限,但毕竟是一部分书法人开始清醒地认识到了问题,并在为解决问题而竭尽全力,我们看到了书法艺术守望传统、正本清源的希望。

    3、提倡新文人书法,就是要彰显强化提升书法家群体素质的必要性

    当下书坛,书家个体综合素质、学识乃至品德和价值取向普遍存在着一些问题,经营作品、经营市场、经营圈子,受整个社会经济领域主导思想影响,经营无处不在;利益驱动,为了追逐金钱可以不择手段,一切书写行为都是以钱财为中心,卖了作品挣到钱就趾高气扬,不能成功进入市场就愁眉苦脸;道德矮化,各种不正之风甚至是丑闻充斥书坛,道德底线在很圣洁的书法面前不断被突破。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尽管很多事情受社会转型影响,但这些现象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关注。提升书家群体素质就成为我们推动书坛健康发展的重要工作。新文人书法的提出和推动,彰显了我们强化提升书家群体整体素质的必要性,以此引起我们广大书家的认知自觉,调整和确立正确的人生价值取向,建立正确的艺术发展观是我们的当务之急。使我们的书法艺术发展能够实现净化、雅化、深刻化、道德化,最终达到文人化的目标和理想。

    新文人书法如何发展?向何处发展?上述三个作用的发挥就成为新文人书法应该认真思考的问题。简而言之,新文人书法提出和弘扬的落脚点应是如何淡化当代书法艺术的功利化倾向;倡道书法家做学问,提升书法家素质;参与社会文化建设,保持书法艺术文化的纯粹性。在新文人书法推动过程中,我们还要注意追随和适应当代审美趋向,但不能摒弃传统审美意识的延续,在延续中美学菁华与糟粕更不能混淆;我们崇尚学养,但不能继承治学的迂腐,不能以老学究、老夫子的标准束缚思想的活跃度;我们可以挥洒文人的浪漫和小情致,但不能放浪形骸、恣意任性。这应该是我们未来新文人书法确立的书学发展的价值观,以此为主线,推动当代中国书坛建立并逐步完善正确的积极健康的价值体系和发展思路。


注释:
①《民国书法篆刻史》孙洵著,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第一页
②《中国书论辑要》,季伏昆编著,563页。
③《刘熙载《艺概》。
④《纸上性情——民国文人书法》,管继平著,上海辞书出版社,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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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3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沐云堂 于 2013-7-23 15:31 编辑

“新文人书法”的当代语境初探

李 晶


    一、“新文人书法”产生的历史语境
   
    1.“新文人画”的影响。

    在绘画界有“新文人画”派,主要是受到新潮美术思维的影响。伴随着“八五新潮”引起的对西方艺术的学习探讨之风,分别从艺术本体意义和艺术文化学意义两个方面为这场艺术运动提供了理论场景和语境。让艺术重回现实、重回人本、关注自身成为这场运动的主旨。中国传统艺术上,书、画、印三者紧密联系,绘画、书法、篆刻理论三者相互影响、相互发展。“新文人画”的提出及实践是当代艺术领域受各种创新思维影响与保持传统之间寻找契机的一个结合点,书法界理应有相应的当代思潮。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寻找并建立起符合当代价值并具有当代思维的书法艺术理论与实践。“新文人书法”的倡导和确立在“新文人画”那里找到了范本和借鉴。
   
    2“新文人书法”的历史必然。
   
    “新文人书法”的提出并不是跟风之论,更不是哗众取宠,它的产生、发展是历史的必然。“文人书法”在中国书法史上脉络清晰、理论系统、影响深远,王羲之、欧阳修、赵孟頫、颜真卿、苏轼等书法大家都属“文人书法家”之列,他们不仅具有极高的文化知识学养,积极投身社会实践,而且心胸广阔,忧国忧民,胸怀包揽群山,气魄浩然雄大。历史的变迁,朝代的更替,并不会影响“文人书法”最根本的本质。从近代到现当代,毛泽东、郭沫若、鲁迅、启功等书法大家以他们的书法艺术和人格魅力影响着书法艺术的发展。中国书法历史上,历朝历代开创之初,书法艺术热衷于形式表达而忽略内容品质的案例屡见不显,最具代表性的当属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一现象与政局的不稳定,社会生活的不安定有关。在新中国建立之初,重“形”而轻“质”的书坛倾向也有。于是基于书坛过于玩弄形式而缺乏内涵品味的现象,在80、90年代之交,沈鹏、陈炜湛先生就提出了书家学者化的呼吁,这一呼吁便是“新文人书法”的开创之宗旨。
    3.“新文人书法”的准备阶段

     90年代朱新建等人连续举办的“新文人画展”及相关活动得到了肯定,书法界亦开始关注“新文人书法”的进一步发展。1999年《新文人篆刻宣言》的发表、“新文人篆刻研讨会”的召开,高举旗帜,立场鲜明,吹响了“新文人书法”的号角。“2003新文人书法年会”的举办将践行“新文人书法”艺术实践的书法家汇聚,畅谈发展蓝图,增强了“新文人书法”的队伍建设。近年来连续举办的“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身体力行,积极实践,使得“新文人书法”这一概念的提出得到了广泛的关注。
    二、“新文人书法”的接受语境

    中国书法从单一的创作发展到如今多元化的互动共存,主要受两种力量的推进,一种是“回归传统”,一种是“接受西方”,中国文化以“文”为核心,西方文化以“艺”为核心的价值范畴必然会让这两股力量相互推进、相互制约。“新文人书法”在当代的发展就存在这样一个接受语境的问题,它作为一股艺术思潮要进入主流媒体并通过媒体传播获得大众接受,就不得不考虑它的接受语境,究竟是“回归传统”还是“接受西方”。“以传统文人书法为源头,以体现新时代文化精神为背景,以弘扬新文人精神为旨归”。这一原则让“新文人书法”的包容性更强,完善了“新古典主义”更尚古,“现代派”更崇今,“学院派”稍显保守的接受语境,使得“新文人书法”更具备当代接受性。

    三、“新文人书法”的文化语境

    书法艺术凝聚了国人的共同价值和情感,人们可以通过书法这一载体,透视国人的民族想象。近现代的中国书法艺术不但在技法和美学上产生了不小的变化,其所传达的民族想象和认同也发生了深刻的蜕变,透过书写,艺术家们折射出社会、政治和历史在文化中的倒影。从民族想象建构的角度看,中国书法的当代语境应该在“现实语境”与“国际语境”中寻求自身核心价值体系的平衡。

    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在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实践中积累的新经验,折射在书法艺术中,可以表现为摒弃依赖西方经验的学习和借鉴,也可以祛除以“他者”眼光来观照自身缺乏的自主性。书法艺术不仅可以表达中国特有的叙述方式,还包含着对中国社会和历史的认知。如何创作中国崛起的时代大制作,是我们书法事业当前最需要的。

    在全球化和中国国际影响力日益增强的背景下,中国文化也成为一个新的不断变化的全球文化和艺术建构过程中的一部分。在这一建构的过程中,最具有传统人文精神的书法艺术在文化的多元格局中亦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借用书画艺术的一句话:“它不是一个被看的物体或被读的文本,而是一个社会或主体身份形成的过程,一种主动参与创造历史的文化载体”。从事书法的艺术家们在保持自身创造性的同时,也要探索突破困境和局限的各种可能性。“新文人书法”的理论确认和实践充实,正是为了在当代的艺术构建中寻找自己的园地,不至于沦入“失语”的境地。曹顺庆指出:“‘失语症’的实质并非指现当代艺术理论没有一套话语规则,而是指没有一套自己而非别人的话语规则。何谓话语规则?话语规则是沟通得以实现的基础,是指在一定的文化传统、历史背景、社会语境中约定俗成的语言和意义建构的法则。而如今的失语症,是指我们失去了固有的具有民族性的意义生成和话语言说的话语规则,失去了我们自己的基本理论范畴和运思方式。”“新文人书法”在当代的确立,是一个积极而有效的过程,这一过程不仅有大家、名家的倡导,更有致力于书法艺术的众多书法家的参与和实践,在过程中寻找书法艺术的“大美”之势,试图挣脱书法理论、实践的“失语”境地,强调“技”的同时更强调“人格魅力”,其文化语境包含了中国文化几千年的积淀。

    四、“新文人书法”的选择语境


    中国固有的“观乎人文以化天下”的文化意识,阐明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价值内涵和人文气象。所以在中国传统文化的发展中,文与质兼美的审美意识始终占据主要地位。“新文人书法”以“学术根底”为本,以“人格修养”为宗,复兴传统的同时积极融入当代语境。从语境的选择上,“新文人书法”继承了中国古典美学的特殊审美范畴,强调文质并举,既以品人,亦以论世,便是《论语·雍野》所云:“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但我们也要看到“新文人书法”的选择语境要受到客观环境的影响。消费主义与物质主义将会造成精神上的真空世界。物质极度丰富的时代,人们可能普遍地失去灵魂。“回归”、“清贫”、闲逸”成了当代人向往却无法获得的归宿。置身于消费时代,不仅物质产品可以消费,精神产品同样可以消费,消费时代的书法艺术走向视觉化表现是不可避免的。因此我们无需刻意去回避当下对“形式”的追求,毕竟“大众文艺时代”在某种时候仍然需要视觉的冲击。因此“新文人书法”也不能忽略对“形式化”的理论阐述和指导。

    对当代书法的评述,不能丢失文质兼美的核心体系,单纯从书法形式入手来评价。任何的脱离、无视、跨越都会导致书法艺术走向的偏离。书法用富有感情的艺术表现汉字的魅力,既然是汉字,既然有形有意,逃不过“文质之辩”的范畴,能称为书法家,其作品必然要具有审美价值的间架结构和审美价值的行笔法则,更重要的是要有高尚的人格魅力。学习经典必然是对经典的再发明或是对经典客观意义的再生产,这种再的过程既基于经典的内在结构又基于我们对当代生活的发现,对当代语境的回应。古之经典是我们学习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任何一种书法流派,他所表现的精神系统不是完成时,而是正在进行时,它呈现为一个无限开放的轨迹,一个不断前进的过程,这才是艺术不断演进的当代本意所在,也是我们学习继承创新的关键所在。有传统(文人书法)、有宗旨(有“学院派”的根基,有非学院派的热忱,并且注重“人格化”修养)、有实践的“新文人书法”在当代书法艺术的自主选择中会走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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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34: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沐云堂 于 2013-7-23 15:35 编辑

沈从文的书法文化实践对新文人书法的启示

孙晓涛  李继凯

    【内容提要】沈从文是现代中国文化的杰出创造者之一,他的书法创作、书学思想等,是其文化创造行为的具体体现之一,也是“沈从文文化”现象的重要组成部分。本文通过对沈从文书法文化实践的考察,探究其如何学习传统书法,以期对当前所倡导的“新文人书法”的书学实践,能有所启示。
    关键词  沈从文 书法文化实践 新文人书法 启示

    自古以来,文人与书法结下了不解之缘,文人若不会写字是不可想象的。古代文人艺术修养深厚,在诗文书画等方面皆成就非凡,如宋之苏轼、黄庭坚等;元之赵孟頫等。辛亥革命后,随着中国科举制度的结束和西式教育模式的引入,书画艺术与文人间的关系逐渐淡薄,书画日渐成为专门家独善的技艺。即便如此,文人对传统书画艺术的痴迷仍未消失,尤其对毛笔书法艺术的依恋,可谓是文人的一个挥之不去的文化情结。传统书画艺术修养深厚的一些作家,即使因工作需要而穿插使用硬笔写字,但他们对毛笔书法的衷爱使他们对传统的书法形式仍然依依不舍,这体现了他们对传统文化的选择性继承与发展的愿望。时至今日,虽不乏一些“名人字”,但这与昔日的“文人书法”所具有的内涵和书卷气息已大相径庭,不可同日而语。当下文人书法的发展已呈式微状态,已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背景下,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书坛出现了以“新文人书法”概念命名的一种书法创新流派和书法思潮,其宗旨是传统书法主流和精华——文人书法的现代继承与弘扬。199920002003年曾先后于北京、广州成功举行了3次新文人书法雅集和年会,2007年在石家庄成功举办了“首届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暨邀请展”,在书法界引起了较大反响。

    何谓“新文人书法”?新文人书法的积极倡导者、发起人之一胡湛先生认为:“新文人书法首先是一种客观存在,它是伴随着清代封建王朝的覆灭,传统士大夫文人主体身份的消失及传统文人书法的终结,五四新文化运动后,由具有新的文化知识结构和社会伦理道德价值观的新时代文人学者的诞生兴起,自然而然地产生创造的有别于职业的、民间的和传统文人书法的新时代文人学者书法的客观实事。如鲁迅、郭沫若以及当代的启功、沈鹏等。其已大致有近百年的产生发展历程。”据此观点,书法理论家倪文东、周劲松先生在《关于“新文人书法”的理性思考》一文中认为“‘新文人书法’的上限应该是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是以旧封建文人书法的终结,以鲁迅、郭沫若等新时代文人书法家的出现为标志的。”著名书画家吴又华先生在《有关“新文人书法”概念释疑》一文中认为“‘新文人书法’作为一个书法流派或者说一种思潮,它既是‘新的文人书法’,也是‘新文人的书法’”。因此,无论“新的文人书法”,还是“新文人的书法”,探究早期“新文人”书家的书法实践经验为时下书家所借鉴显得尤为重要,沈从文就是其中较为出色的代表之一,他的书法文化实践经验不容忽视。

    沈从文是二十世纪中国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虽出身寒微,学历不高,但通过艰苦勤奋的自学和拼搏,不仅在西南联大、北京大学等著名高等学府任教,还在小说、散文与文物研究等领域成就卓越。因其在文学上的成就,而被誉为“乡土文学之父”和京派作家代表人物,更被誉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小说家之一。沈从文除在文学及文物上的卓越成就外,在书法理论与实践上也有很深的造诣。“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为进一步提高“新文人”书家的书写和创作水平,我们有必要对沈从文的书法文化实践进行探究。


    因家道中落,沈从文在高小毕业以后就投身行伍。因擅长书写,沈从文得以成为上士司书,这是他第一次因为会写字而受到优待。此后,沈从文常常伏在戏楼上窗口边练字,还从本地乡绅那里学会了刻图章、写草字,并能做点半通不通的五律、七律。沈从文意识到写字好能够给他带来尊敬和较为优越的地位,因此更努力练字,经常“坐在用公文纸裱糊的桌面上,发奋去写细字,一写便是半天”[1]。沈从文认为世界上最使人敬仰的是王羲之,开始有目的临习字帖,他还把有限的薪水积攒下来,在五个月内买了十七块钱的字帖。沈从文的付出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赞美,这促使他更加认真地练字,很快就能用《曹娥碑》的字体誊录公文或报告。工作中,沈从文的书写强项得到了发挥。在沈从文的住房兼办公地点的房间里面,到处贴有他写的字条,而“胜过钟王、压倒曾李”的标语则表达了他的志向,沈氏认为“只要赶过了他们,一定就可独霸一世了”[2]。沈从文因书写能力比同事强,而被调到参谋处服务。从事司书期间,培养了沈从文的耐力与习惯,他可以在桌边一坐下来连续书写八个钟头而不知疲倦。这些因写字而培养出来的好品行,伴随沈从文一生,使其与书法结下了不解之缘。即便是去当文件收发员,沈从文也不忘随身携带“一本值六块钱的《云麾碑》,值五块钱的《圣教序》,值两块钱的《兰亭序》,值五块钱的《虞世南夫子庙堂碑》”[3]。可见,沈从文的书法学习是不断从传统的经典书法中汲取养分的。而放眼当下,一些所谓的新文人书家,他们自恃有才而轻视书法技法,不花时间临习经典碑帖,握管随意挥洒,虽不乏激情,但满纸狼烟,一点书法的技术含量都没有,笔者认为这样的书法作品即便是由文人写的,亦不能称之为“文人书法”,更何况还处于“继承与发展”中的“新文人”的书法。

    书法对于沈从文来说,早期属于实用范畴。在工作中,沈氏自觉追求美观的书写,而使他比周围人有更多机会脱颖而出。书法给沈从文的生活带来了转机的同时,也更是他生命情感的寄托,书法艺术实践伴随他一生。从实际应用出发,沈从文主张向传统的书法经典学习,他在给兄长沈云麓的信中说“写字,不讲究传统,不利用传统好处的结果,必然带来一种‘无一定标准’的情况。许多字我们都不认识,好坏自然更不好说了,学校中‘美术字’一来,更不必谈好坏了。不过过些日子也许会要提倡提倡,写得让人容易写、容易认识、也相当大方好看的行书体,如李北海等字体的。”[4]沈氏认为“要善于学习吸收优秀伟大传统各方面,工作才会更扎实。越会学,肯学,虚心学,就可以越加明白许多不明白的好东西,并且把这些古人长处丰富自己工作。极可惜,许多许多人总是在学的方面抓得不紧,停顿到一知半解上,不易深入,也因此不善于把古人长处或当前人长处丰富自己工作。”[5]朋友子英刻印,沈从文送他“一部汉印谱”,推荐其师法临摹,可见沈从文对继承传统的重视。

    沈从文在与朋友马国权的通信中讨论了楷书、隶书和行草书的学习。沈从文认为楷书学习可以依“大小欧作底子较挺拔,以颜书则搞标题有分量。”隶书学习,沈从文认为“近人所谓美术隶,多太俗。似宜就《石门》及隋静琬书《石经》取法,体宽博而大派,又易学。”沈从文认为行书学习李北海的“《麓山》、《云麾》碑易掌握,写大字报标语易归行,好看”[6]。沈从文从生活工作的应用出发,指导他的儿子龙朱和侄女朝慧练习楷书,沈氏认为“楷书写写即有用,用处不在目前。若再用赵帖米帖写两月行书,打个底子,……再学下去,将来用处还多。”[7]沈从文在给朋友王际真的信中探讨了草书的学习,建议草书学习可取法《书谱》。沈氏虽认为《书谱》很通俗,但“写草字或认草字,书谱是可以有小小帮助的。”[8]此外,沈氏还主张草书师法学习“怀素《四十二章经》和《书道大观》”[9]至于行草书的练习效果,沈从文则认为:“如果每天能用旧报纸,写寸来大行草半张,练笔到一年后,会可望得到‘自得其乐’!”[10]

    沈从文的书法以章草盛名,其早期的楷书学习是从临习王羲之的小楷《曹娥碑》起始,之后取法虞世南的《夫子庙堂碑》;行书则用功临习李邕的《云麾碑》、《怀仁集王羲之圣教序》和《兰亭序》。对于其所喜爱的章草书法,沈从文更是投入了很大的精力临摹学习。沈氏的章草以史游的《急就章》为范本,借鉴了元代的康里子山、明代的宋克章草笔法,晚年还向《东吴彭卢地券》、《北齐韩裔墓志》等新出土的文献资料学习。沈从文曾采用“集字学习”的方法研习章草,他在回复马国权的信札中对此进行了描述:“曾试就古文与章草相近字,集有百十字(系卅年前),此稿惜早已散失。”[11]集字学习书法,自古有之。北宋书法四大家的杰出代表之一米芾就不讳自己的书法作品是“集古字”,时人以为笑柄,清代王文治则赋诗赞美“天姿辕轹未须夸,集古终能自立家”。沈从文以自己渊博的学识作养分,在传统章草上下了很大功夫,对古代章草大师的书法用笔、章法及气韵都有深刻的领悟,逐渐形成了具有独特个人面目的章草书风。沈从文存世的墨迹中,不乏精彩临作,从中可窥其宗法传统的深厚功力。在二十世纪专精章草的屈指可数的书家中,沈从文足可以与王世镗、王蘧常、高二适等书家并列。此外,沈从文还撰写了《叙章草进展》一文,对章草的发展演变提出了诸多真知灼见,他通过最新考古出土的文献资料驳斥了“章出于隶”的观点,他认为“分隶成熟于东汉末,比章草晚得多”,沈从文还对此作了深入论述:

    章草部分草法出于篆体,近年出土新材料日多,木石砖漆均证据可得。且早于分隶,亦有材料可证。又西汉不定形之隶书,体多宽博,少飘撇作态处。出土零星材料亦甚多。因此得一新的启发,即东汉定型之分隶,重撇勾挑处反近于受章草用笔影响而来。[12]

    沈从文结合新出土的文献资料来对书法史上的书法现象进行研究分析后,得出了与一些权威专家不同的书法观点。沈从文的这种敢于挑战权威,严谨的学术观,不人云亦云的书学史观是值得当前从事书学相关研究与创作的学者及书家借鉴参考的。


    沈从文曾认为写字“不过是中国绅士们一养性息心消遣而已,并无多大益处”,但其“在小时就非常爱写字(可怜得很,我也只有机会成天写点字!)如今是觉得明白了这不是自己相宜的一种娱乐,所以写也是歪字,从不求它好的。”[13]即便如此,沈从文仍然在写字上花费了很多心思,沈氏“每天为他们同学写字糟蹋纸张,也不问数目,不知他们拿去有什么用。”哪怕是生病时,沈从文依然坚持临帖不辍,他在给友人王际真的回信中说,“今天牙齿痛,只临帖数十张,字则越写帖越坏,可笑之至。”沈从文在外地若需要什么字帖,就由其夫人张兆和寄去或托人带去。张兆和就曾经托朋友杨小姐给沈从文带去“一部楷帖”,可见沈从文在书法上所花的时间与精力相当多,研习书法艺术并非他生活中的余事,而是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书法在沈从文的工作生活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故沈氏极其重视书法的学习。沈从文在从事编辑工作时,多次对投稿作者的书写水平差而给予批评,他在给当时还在上海同济大学中文系读书的张香还同学的信中说:

    大作拜读,极好。只是字太难认识。以编者写草字能力说,认识尊文犹十分费力,排字人和校对吃力可知。……又私见,字能耐烦写得清清楚楚,占去作者时间较多,作者不以为意时,即必然还可以在字里行间多用点心,更仔细安排得好些。(熟人中卞之琳先生,每有译著,如排印齐整,即标点亦不苟且,真可示范。)事虽琐屑,但想想如系将稿寄给最挑剔文字之编者过目,排出后又照例有个十万读者来看,作者就会觉得细心处理为必须了。[14]

    沈从文强调书法的实用性,看重写字的日常行为,多次通过工作上的事例来论证把字写得美观的重要性。沈从文还在给朋友秦晋的信中谈到了陈姓女士文章中的字体不易辨认的事,他说:

陈小姐文章已读过,译笔还好,惟字体草得不大容易认识,付排时也必然会令排字、校对相当费事也。以弟私见,如彼工作刚开始,能养成一种习惯,即在译述工作上先能够注意到一字不苟的认真,对工作发展意义实重要。因就所知友人工作来看,译托尔斯泰全集之高植兄,《战争与和平》译稿,即亲手重抄三次,还是用半楷书。纪德作品译者卞之琳先生,译稿整齐常如排印。蒙田散文译者梁
宗岱先生,在日本寄稿来平,一二字未妥,即用电报来改正。此等认真处未必即能使译文更成功,惟必有此耐心谨慎,方可望特别成功,则事极明显![15]

    如何学习书法、写好字,沈从文有自己的观点。首先,沈氏认为书法学习态度很重要,“学什么都必须踏实”。“写字得和写文章一样,必需认真十年廿年努力,当成一件事情来作,……”[16],惟其如此,才能学好书法。其次,沈从文认为书法教师的造诣水平很重要,老师的水平低会误人子弟,他在《博物馆日记片段》一文中对此进行了思考,他担心“办艺术教育的误人子弟。什么都不好好的学,怎么教?”因此,沈从文在回复沈云麓的信札中主张“先得鼓励那些教员,自己能创作,也会教出好学生的。地方虽小,希望实大。……还是要学,一切重新学。”对于学校教育和个人成才的问题,沈从文认为“学校教育固然极重要,但是真的学习深入,却总是自己对所学的态度,要有一点‘大志’和‘雄心’,才能推动生命向更高处跃进。”[17]


    书法学习,诚如沈从文所云当择名师指导为要。然而放眼当下,好为人师者众,书法家的称号亦满天飞,然真正能够名副其实者寡。若择师不善而从之,花费精力财力事小,误入书学歧途则尤为可怕。书法一艺,并没有那么多玄之又玄的东西,简言之,勤于临帖、临池不辍,外加巧学、多悟,即可渐入佳境。即使遇到名师,若学习者不能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也是学不好书法的。书法家的孩子未必都善书写就是个很好的例证。


    文学与书法都是艺术,都是作家思想境界、人格品性,以及时代精神的真实写照,因此两者在很大程度上有互通性。沈从文在给孩子沈龙朱、沈虎雏、沈朝慧的信件中,时常提醒他们练字之外,还应多读点有用的文学书,全方面的提高综合文化素养。可见,沈从文所追求的是文人书法,即书法中所承载的“文人气息”。沈从文的书法与其个性一样沉稳、圆润,自然古雅,结体内敛而不张扬,线条含蓄而有风致,即便是略长篇的书稿尺牍,也照样是首尾一致,形神不散。因此,赏读沈从文书法,在你自觉不自觉的时候,洋溢于字里行间的书卷气息已扑面而来。“腹有诗书气自华”,书法作品的书卷气是书家深厚的文化和艺术的综合修养在其作品中的展现,是书家个人精神气质的体现。沈从文没有把书法作为自己的职业,在工作应用的同时,沈氏把书法当作一种休息,他在书赠施蛰存的信札中说:“惟解除工作疲劳,似乎还只有涂涂抹抹为省事!”沈从文六十岁以后还能写小字,可见他深厚的学养与娴熟的笔墨技巧已融为一体。

    书法是中国文化的“根”,也是沈从文与传统文化之间剪不断的“根”。沈从文与书法的深切结缘,由最初的生活所需到后来对书法艺术的痴迷及自觉的砥砺追求,当源于他对传统优秀文化的倾心。同时,对书法艺术的热爱也可能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的视角来审视中国传统文化,并得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结论。事实上,“在中国有强大的读书传统,也有一个强大的写字传统。在国人看来,写得一手好字,不仅有“门面”,而且是“符号”——读书人的符号,知识分子的标志,有品质、有素养、有公共意识的志士的标志性符号。”[18]这也就是说,经常性地进入书法境界必然会更多地接触传统文化,除能提高个人文化素养之外,还能辅助性地培育对传统文化精华的喜爱,塑造独特的民族审美情趣。

    因政治原因,沈从文被迫放弃了文学事业。在人生极为困难的日子里,沈从文竭力避免文人生命的陷落,而努力寻求超越之路。书法与书写趋于一体的快慰,使他的精神得以升华,至少化解了一些环境的压力和生活的沉重,在黑暗中通过审美化的书写而造出维系生命的氧气。涅槃之后的沈从文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写作,把自己的精力与才华投身于我国的文物研究中。沈从文一生痴爱书画艺术,在文博部门工作后,因业务关系,沈氏经常能看到很多文物,他留心于所能见到的一切文物,克服资料匮乏的困难而进行研究。笔、墨、纸、砚,是中国独有的文书工具,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创造发明和智慧结晶,是传统书法、绘画艺术的必备工具,人们常以“文房四宝”相称。历史上的不同时期,笔墨纸砚所指之物皆都有所变化。沈从文涉猎广泛,排除了研究中的诸多困难,在笔、墨、纸、砚上取得了不俗的研究成果。此外,沈从文在瓷器、陶器、玻璃、镜子、服饰、锦、绣、服饰等方面皆有研究成果。其中,《中国古代服饰研究》就是沈从文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一部影响深远的学术巨著,更为我国的古代服饰研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与此同时,沈从文丰厚的文化学养积淀与广览博涉,更提升了其书法作品的书卷气。


    书法可以愉悦性情,可以契合艺境,更可以交友交流。沈从文的日常书写(包括书法性的书写),提升自己、充实人生的同时,也促进了他对儒家文化的理解与化用,在更大程度上又丰富了他人。沈从文的作品(包括书法作品)是通过文化传播渠道来实现的,日常的书法交流属于一种文化传播。从艺术与人文的视野来看沈从文书法,也应注重他与友人间的翰墨情缘,其作品的“人文”意味,常为后人激赏不已。书法与格言警句或精妙绝伦的诗文相结合,在传播真理、道理、事理等方面,激励人生、鼓舞人心、升华灵魂等方面,都往往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沈从文以书法作为媒介,在书法交往中不断开拓、丰富了自己的人生。


    “秀才人情纸一张”,自古以来,除书信外,书画就成了文人交往中出现最多的一种形式,书法上则表现为与赠诗、赠言相结合的文本。到了现代,这种文化习惯依然存在,只是增多了赠书籍、赠笔砚、赠纸张等更为务实的行为。这些情形在沈从文那里大抵都出现了,因为朋友知道沈从文擅长写字,就经常送给他好纸以求作品。沈从文特别看重朋友间的情谊,他尽力完成朋友的索字请求。他在回复田志祥的信札中说:“我一生中可从不拜人‘为师’,也无一个‘徒弟’,只有‘朋友’。”[19] 沈从文给许多人(尤其是亲朋好友)的题字相赠,书法也就成了他们之间精神交流和增进友谊的重要手段,尤其是他的一些艺术创造性质的书写,更成为其生命焕发的生动体现。沈从文的书写一生,使他的生命在另外一种意义上得以延展。

    沈从文从不以书法家自居,他在致妻弟张宗和的信札中认为自己学习书法“先一时主要也只是抄书快,解放后则作记录赶得及,一切重在实用。因此一来,虽近于不得不破戒,不到一年,就又为熟人友好涂抹了上百计的大大小小字条,还只是玩玩性质……”[20]朋友赵家璧向沈从文求字,他在回信中说:“你要的字恐怕写不好,我的字在信纸上有时看得,挂上墙,简直不成样了”。尽管如此,沈从文还是尽量把作品完成,还常常会写好几幅寄给朋友选择,“嘱书件,字形太简,不易布置,写来写去,总不像样。只好全部寄来,希望能挑选一个比较符合需要的。若通通不合,就莫用,另请人写写,必较好看些。”[21]沈从文在给朋友宋伯胤的信中说“嘱书件,写来写去,总不成个样子,因之撂下多日,交不了差。小小工作室里,到处是乱纸堆,无从清理。近一月来,右手日益僵硬失灵,求好转势不可能,再延续下去,恐照前些日子的‘废品’水平,也难望达到。因此只好从废品中挑出一纸付邮,乞博一笑而已。”[22]

    当沈从文朋友的朋友托沈氏给文集题签时,沈氏甚至在回信中告诉朋友,他所写的题签怎样制作才会更好看。沈从文在给朋友王兰馨的信中说:“嘱为广田兄文集题签,试出数纸,请拣选较合用的,如制版时能印得较浓重,效果或好些。”[23]写字多了,易成为一种负担。受索字之累,沈从文平时也不愿意随便为人写字。即便写了,沈从文常担心写不好,他在给朋友弘征的信中直言不讳的述说了自己的这种心情:“嘱书印谱签,试书四五纸,通不合格,因任何点题交卷,总看成一种苦差事,易失去写字乐趣,起无可奈何感也。虽已交差,不合用时仍以不用为好。”[24]沈从文甚至还希望向他索字的朋友,不要去装裱作品,他在给彭荆风的回信中说:“附来一张日常习字,无体无法,见意而已,万万不要费钱装裱,只找块三夹板或硬纸板,剪裁得比原件大些,用浆糊贴上就够了。”[25]


    沈从文对书法一直自谦“外行”,自视为“文书体”、“司书体”[26]。沈从文认为自己的书法本在应用,不在展出,应以“藏拙为宜”。沈从文日日习书不辍,但他不愿“附庸风雅”,他甚至不愿意自己的书法作品拿出去“展出”,他在致朋友马国权的信札中认为有些展览中所展出的书法作品“和真正的艺术关系不多”。沈从文认为能在展览会上“作一平常观众,就真足庆幸!在挤挤挨挨中走出展览会大门时,买一支五分钱冰棒解解渴,小心谨慎奔过马路挤上无轨电车时不至于压断手脚,安全回到住处,就真是天大幸运!”[27]对于展览会上出现的一些书法怪现象,沈从文在给友人程应鏐的信札中述说了自己心中对这种怪现象不满亦无奈的感受,“看当代名人法书,或送出国去展览的当代名流法书,倒也觉得极有趣味。因为许多字都写得不大好看,可是都成了第一流大书家,经常在报上有人从‘美学’上加以赞美。”[28]这些书坛中的怪现状,放眼当下亦有过之无不及,可见沈从文的卓越见识。

    “中国文化具有精神文化、物质文化和制度文化等不同的层面,但更主要的是关涉精神文化。作为精神文化层面,书法作为载体也许不是最重要的,但在艺术以及技术层面,书法也具有像语言文字那样的超越功能。”[29]沈从文重视对传统书法经典的学习,自然他是书法文化的传承者。显然,沈氏在文字书写和书法创作之间,在书法创作和文学创作之间,最终形成的手稿书法文本实际上是许多文化信息(包括社会信息、情感信息)的“载体”,也具有历史文化的文献价值。沈从文早期的司书工作及大量的文稿、信札,乃至赠书题签和日用便条,多用毛笔书写完成。这些笔迹或手稿所具有的文化载体功能无疑是巨大的。沈从文无意以书家名世,但在书法文化创造方面却有着极为重要的贡献。这说明,作家可以把艺术灵感、意象带入文学文本,也可以带入书法艺术世界;而书法审美经验也可以化为文学写作的营养。沈从文的书法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解读为“文学与书法”,这是因为在文化创造领域或艺术文化领域存在着交叉共生、相互启迪的密切关系。

当前书法的“土壤”和书法赖以生存的“环境”皆发生了变化,不论是“文人书法”,还是“新文人书法”,抑或其它诸如“古典派”、“现代派”、“学院派”等类型的书法,只要“书法”这个主体词不发生变化,无论在它前面施以何种修饰词,书法的书写性及书法作品中所呈现出来的书卷气息依然是书法的最高境界之表现。因此,重温沈从文的书法文化实践对当前所倡导的“新文人书法”作品的创作者的书学实践来说具有非常现实的意义。



注释
[1]、[2][3]:沈从文:《沈从文全集》13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321页;346-347页;343页。
[4] 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0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436页。
[5] 沈从文:《沈从文全集》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421页。
[6]、[11]: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437页;459页。
[7]、[16][17][28]: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138页;57页;137页;257页。
[8]、[9][13][14][15]:沈从文:《沈从文全集》1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44页;100页;44-45页;475-476页;490页。
[10] 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3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336页。
[12] 沈从文:《沈从文全集》3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136页。
[18]、[29] 李继凯:《论鲁迅与中国书法文化》,《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武汉),第49卷第3期,20105月,121页;120-121页。
[19]、[21][23][24][25]: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354页;280页;358页;443页;280页。
[20]、[26]: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4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497页;358页。
[22][27]:沈从文:《沈从文全集》25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2月版,72页;9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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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35:28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沐云堂 于 2013-7-23 15:41 编辑

新文人书法与书宗“性灵”说

徐千涵

    【内容提要】“性灵说”肇始于南北朝时期。至明代李日华从佛教心智论出发提出“性灵说”,并首次引进于书论中——将书法认作表现性灵的手段,并以士大夫、文人萧散简淡的襟抱为最高境界,才区别于其他学说而得以成为书论主流。新文人书法是性灵的载体,书宗性灵又可谓为新文人书法之高级境界,强调了人格修炼的重要性。当代新文人书法倡导“性灵说”,是在目前社会功利主义泛滥、物欲主宰一切、科学技术精神取代人文精神、西方现代艺术美学强烈干扰东方艺术美学的环境下,成为一种文化自觉,在美学和创作上重新提倡“性灵”说更有着深刻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性灵  性情  自得  中和


    “夫书者,心之迹也。故有诸中而形诸外,得于心而应于手。”元代盛熙明《法书考》卷三所言即是郝经所谓的“书为心法”。传统文人往往将书法借为表现自心、书写性情之工具。在这一发展过程中,书法艺术之高级境界,被文人默许为对心性、才器、学养的完美呈现,即是书宗性灵之追求。“性灵说”不仅在中国古代文学史上占重要地位,也是书法艺术的重要审美范畴之一。历来诗、文、书、画……凡是可以用来抒写性灵的文艺手段,皆受文人偏爱。五四新文化运动后,由于社会道德价值观和文化知识结构的重构,传统文人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则是以鲁迅、郭沫若等为代表的新文人。然随着社会的不断推移前进,新文人所面临的挑战只增无减:西方文明的入侵、压抑,现代艺术的刺激,社会、科技发展的迅猛、电脑的入侵……带来了更多的迷惑和引诱。“也许只有在书法上,我们才能够看到中国人艺术心灵的极致。”正如林语堂《吾国吾民》所言,在书法艺术中,新旧文人对“性灵”的追求从未止步,也无从止步。性灵并非单指性情,还包含灵机天趣,是文人精神品格、趣味修养、学问胸次的综合体现。追求“性灵”体现了中国文人的生存智慧和人格完善。

    一、文人书法“书宗性灵”之发韧

    魏晋时期,以“二王”为代表的文人书家,将“韵”表现得淋漓尽致,以一种自觉的形式,体现出主体的性情、风度、气质,文人书法之书宗性灵已现倪端。“性灵说”最初孕育于老庄的“虚静说”,后受佛教“心性论”和“心”为主体之影响,在南朝初步形成。刘宋何尚之在《列叙元嘉赞扬佛教事》中记载:“范泰、谢灵运每云:‘六经典事,本在济俗为治耳,必求性灵真奥,岂得不以佛经为指南耶’?”此处性灵意在强调“心神”,是对心性本体的体验。颜延之《庭诰》云:“今所载咸其素畜,本乎性灵,而致之心用。夫选言务一,不尚烦密,而至于备议者,盖以网诸情非。”此处所言“性灵”,意指“真性情”。刘勰《文心雕龙》(《宗经》)中言:“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性灵熔匠,文章奥府。渊哉铄乎, 群言之祖。”其首次将性灵应用到文论中来,提出性灵为文章之精髓,强调了心灵本真的“性情”及对个体深度的探寻。钟嵘在《诗品》中曾评论阮之作“陶性灵,发幽思”,可见南北朝时期的“性灵”,大多是对主体心灵和精神本体的探求,对“性情”或“灵感”的追寻。

    隋唐时期,哲学的理论由宇宙本体论转移到心性论,文论中性灵一词更加普遍,或作“情性”讲。如《南史·文学舒传》中曰,“自汉代以来,辞人代有,大则宪章典诰,小则申纾性灵。”孙过庭《书谱》中强调“心手双畅”、“真以点画为形质,使转为情性;草以点画为情性,使转为形质”,他强调在书作中对性情、个体本真的深度的表现,是性灵说在书界的萌芽。柳公权“笔谏”唐穆宗曰:“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乃可为法。”将本心作为书法的根基,强调了心法在书作中的重要性。李阳冰在《上採访李大夫论古篆书》一文中论:“随手万变,任心所成,可谓通三才之品,汇备万物之性状者矣。”正所谓“书乃心画”,唯有对心性加以修炼,才可随之所变任之所成,即得万物之灵。这一时期的“性灵说”,除了对个体真我之性情追求外,更强调对本心的修炼、个体精神的塑造。杜甫《解闷十二首》之七曰:“陶冶性灵存底物,新诗改罢自长吟。孰知二谢将能事,颇学阴何苦用心。”杜甫已经开始注意“性灵”的理性层面了。至宋代理学的兴起,心性论则成为哲学讨论的核心问题。清人袁枚《随园诗话》卷一中,引宋代杨万里的一段论述,“从来天份低拙之人,好谈格调,而不解风趣。何也?格调是空架子,有口腔易描;风趣专写性灵,非天才不办。”其强调心智的重要,性灵已不单指“性情”,还要加以“灵机”。“性灵”只有到了宋代心性或性理之学的成熟后,融合佛老之学才成为一种时代的文艺主张,在理学兴起之后,其作为一种文艺思潮,追求独立人格的标志而强调“内省自得”,“反身而诚”,包含了比“情性”更为广泛的内容。理学所谓“内彻心性,外透天道”即强调天人合一,在书法理论中则是重视“天趣”。书家强调“古意”,“会通”而见“天趣”的超越,是书法美学走向自觉的标志。

    明清书论中的“性灵”说,是理学影响下的产物,强调性情与天机的结合。继程朱理学后,王阳明“心学”的发展,对心性的追求在文人中成为主流。“所谓汝心,却是那能视听言动的,这个便是性,便是理。”王阳明在其《传习录》中,将心、性、理统一,知行合一之境地。左派王学何心在其《辩无欲》中言:“心不能以无欲。”《泰州学案三》中罗汝芳则言“圣贤之学,本之赤子之心以为根源。”强调了对自我、本心的追求。《鸿苞诗选》中屠隆云:“夫诗者,宣郁导滞,畅性灵,流响天和,鼓吹人代。”对性灵的抒发已演变成积极的生活态度。袁宏道的《叙小修诗》说袁中道之诗“大都独抒性灵,不拘格套,非从自己胸臆中流出,不肯下笔。有时性与境会,顷刻千言,如水东至,令人夺魂。”其明确提出“性灵”说,并开宗立派,使性灵文学成为文学创作的重要流派。同时期的文人书家李日华,在其所著《味水轩日记》、《紫桃轩杂缀》中正是提出“性灵说”。其《紫桃轩又缀》卷二中言,“歙友东篱尘者,耽嗜书法,终日挥洒,遇不得意则痛饮烂醉,人不得谁何之也。余书联语贻之云:性灵活泼毫锋上,世界沉埋酒瓮中。”这里的“性灵”即“心性”,从中可见晚明文人直抒胸臆、豪迈不羁之境界。清代因朴学发展,虽更注重实学,但对于心性的修养仍然重视。清代袁枚《随园诗话》中对“性灵”的概括最为精准,即“性情”与“灵机”,追求天人合一。包世臣在其《艺舟双楫》的《答熙载九问》中有云:“书之妙在性情,能在形质……是故有形质而无情性,则不得为人,情性乖戾,又乌得为人乎?”书法形式的生命意味贵在有生命之形式,以人之形质、情性为基础,并且上达天德,书法才具有艺术表现力。可见,性灵之说成于明盛于清。但清代性灵所包含之义更为广阔,是人之精神、气息、学养、思想、情感……的整体体现,是对个体深度和广度的共同体现,强调了内心修养和积学致远的手段,书宗性灵在文人中颇为盛行。
         
    近现代新文人在古代文人基础上,对“性灵”的追求,未曾止步。“言为心声,字为心画。”梁启超认为书法是表现个性的艺术,是最高的艺术。其倡导在书法创作中要发挥个体情性,但对于文人而言,必须要有足够的学养、内涵,才能创作出不俗之雅作。邓以蜇在其《书法之欣赏》中云:“纯粹美术者完全出诸性灵之自由表现之美术也,若书画属之矣。”可见书宗性灵,不仅是文人书家所追求的,亦成为美学家所评判的审美标准之一。随着时代的发展,文化背景的转换和新文人的转型,对书宗性灵应赋予时代的内涵。当代田耕之在书坛发起的“性灵派”,以晚明袁宏道的“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文艺创作主张,以及袁枚“性情”与“灵机”的艺术创作思想为基点,提倡:清(尚清去浊)、正(尚正去邪)、文(尚文去野)、雅(尚雅去俗)的审美取向,主张“在自觉遵循和充分把握书法艺术发展和创作规律的前提下,注重人本意识,弘扬艺术个性,表露主体精神,推进书法创作”。同时,要达到以上宗旨,必须要有扎实的功夫、深厚的学养为积淀。与当代新文人的修炼、塑造不谋而合,但性灵派仍追求“展厅效应时代”,不及新文人书宗性灵之超脱雅逸。新文人对于书宗性灵的追求,在受当代讲求形式、效应之美外,更多的是追求传统文人的精神、理想,最根本的是对中国古代传统哲学思想的继承与革新。现代美学大师邓以蜇先生在《艺术家的难关》中所谈到:“所谓艺术,是性灵的,非自然的;是人生所感得的一种绝对的境界,非自然中的变动不居的现象。”可见,无论是书家、画家,在追求艺术之路上,性灵是最终的归属。徐无闻先生论谢无量书法时说:“不创新时自创新”,就强调谢无量的内心自我完善而成就了沉郁雄强之“艺格”。故当代新文人对于性灵的追求、“艺格”的塑造,更多的是对个体的塑造,在面对更多挑战的新环境中,寻求立足点,找到适合自己的智慧的生存方式。
   
    二、新文人书法对“性灵说”的传承与变革

    当代美学家邓以蛰先生,在《书法之欣赏》中写到:“吾国书法不独为美术一种,而且为纯美术,为美术之最高境界……完全出诸性灵之自由表现之美术也,若书画属之矣……书法正扬雄之所谓书乃心画,盖毫无凭借而纯为性灵之独创”,邓以蛰先生提出的“完全出诸性灵之自由表现”、“书乃心画”的概念,与元代郝经提出的“书法即心法”可谓是一脉相承。徐复观先生曾说:“中国文化最基本的特性,可以说是‘心的文化’”,以此用于明清文化尤为恰当。明清时期,八股取士、文字狱等大兴,在这样一个残酷的君主专制高度集中的社会背景下,士人们的内心是压抑的、痛苦的、矛盾的。但宋明理学所奠定的思维模式和修养规则,具有调节士人们心灵失衡的作用,使他们总能获得“独善”的心灵上的认同,对性灵的追求也更具人文精神。朝代更迭、思想变迁,性灵说不断地被丰富完善。现代书法是受西方美术思潮冲击的结果;以民间简札、尺牍、残纸、以及残碑断为取法对象的新古典主义和流行书风是清末以来碑学后续和平民主义审美价值观的产物;学院派更是典型的教学研究理论先行的创作模式;新文人书法无疑则是传统文化复兴新化在书法上的反映。因受外来思潮的入侵、社会科技发展的诱惑,浮躁的社会风气只增无减。

    新文人们在前人的基础上,对“性灵”的追求更着重于个体自修和心性的锤炼。中国传通哲思的根深蒂固,新文人们普遍向往一种理性的激情,将远离功利性和诗意的生活方式作为人生一大追求。清代王文治有联曰:“才思春云初出岫,性灵秋水不藏珠。” 这里“性灵”与“才思”对举,很好的概括了这些特点。艺术品所展示给人们的是艺术家物化了的心灵世界,文人艺术家大都追求一种隐逸的生活方式和创作态度。在接受时代赋予的优惠同时,若能保持一个超然、淡泊的心态,能不为幻想迷惑,在寓乐于艺中便是一种高层次的“隐逸”,关键是人的精神境界之“隐”。“大隐隐于市”,新文人对于传统文化的把握,关键还是要注重对“内性灵感”的塑造,对“真我”的追求,以及抛除名利,淡泊恬静的生活态度之秉承。

    (一)“书乃心画”,强调“内性灵感”的个体自修

    《庄子·山木》有云“人与天一”,经汉董仲舒逐步将其发展为“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意指“万物与我为一”之境界。蔡邕曾论:“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生,形势出矣。”在传统文人看来,书法应得天地万物之灵秀,以点画自然为基础,“天人合一”是为终极境界。中国传统文化思想之精髓——儒、释、道三家皆强调,欲达此境界,须突破藩篱、回归自然、解放人性,是对人性真、善的要求,强调自心之修炼。自南朝发端至今,经过时间的沉淀与文人的丰富,“性灵”一词已衍伸为对文人才、器、情、思……的综合体现。身为文人书家的黄山谷曾言:“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妇子妆梳,百种点缀,终无烈妇态也。”无论是古代亦或当代,每个时代都有其时代风气,没有绝对的光明也没有绝对的黑暗。宋代就有书家为迎合外界的舆论而百种点缀自己的书作,少了真性情的抒发,这在当代亦屡见不鲜。若书作中,只有形式而无实质,再多的点缀也只是虚设,毫无根基可言。就像山谷所论:“处世可以百为,唯不可俗,俗便不可医也。”缺少深度的作品,脱离了雅逸唯有转而向俗。因此为免“灵府无程政”之俗,无论是传统文人,亦或是新文人皆应注重个人学养、品格、才情的修炼。

    新文人对于性灵的追求,是对书法精神的传承,而“中国文化是心的文化”(徐复观),新文人书法作为文人书法的现代转型,作为传统书法的主流和精华,不能在浮世中各种名利和欲望中,蒙密了心中的道德原则。正如徐复观所说:“高次元传统之力所形成的传统,对过去的承传,同时应是对过去的超越”。身为新文人,必要沉淀自己,所谓“大隐隐于市”,保持一颗独善的内心,沉住气加强自身学养的深度和广度,用知识塑造精神、才情,以追求性灵。刘宗超先生在文集中所论:在中国古代不存在单纯的“书法”,也没有单纯的“书法家”,只有具有多方面国学修养的主体的“人”,书法家的文人化是极为自然的事情;那些仅以抄写别人诗文为目的的人便被称为“写字匠”传统定有其存在的价值和借鉴的作用,自古大师级人物都是文史哲皆善之学者。未免现今“书家”日趋“写字匠”之风,对于自身“内在灵感”的塑造尤为重要。若能“博古通今”,才具备新文人书家之素养。新文人书法是一种传承经典的趋势,是对传统文人墨客的追溯。现今书坛的技巧纯熟,但意境与传统之书卷气相比却显得鄙陋。再完美的技巧,假以时日方可练就,而意境有的人或许一生都难以追得。王羲之“书法晚乃善”,是因为其终于悟得“道”。这是一种人生境界,是需要书家内求所得,是依靠者学养所逐渐丰富完善的。如黄庭坚所言:“学书要须胸中有道义,又广之以圣哲之学,书乃可贵。”所谓“性灵”包含的是学养、才情、器识、品格、内涵……是超逸的人格、艺格的追求。新文人应在中国传统哲学思想的指引下,加强心性修炼,调节内外矛盾,遂可用理性的激情来寻求新突破。要令心中寓满诗意,身上透出文气,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一咏一吟,诗意盎然,并将这一切都融入自己的创作中,令书画印中寓满人性的光辉。

    (二)“极高明而道中庸”,新文人理性的“真我”追求

    新文人对于传统文人的继承,正如葛兆光在论述中国思想史时所论:思想的连续性,可以理解为固有的思想资源不断地被历史记忆“唤起”,并在新的生活环境中被重新“诠释”,以及在重新诠释时的再度“重构”。“性灵说”的人文意义不仅是对情性本真的强烈关注,也是对宋明以来儒家正统思想下,文人生存道路的探寻。明人文艺思想受到了佛老思想的影响,将“真”视为“本色”、“当行”等的同义词。无论是王阳明的“良知”说,还是王畿的“灵明”说,与佛学都有联系。所以,“性灵“之说,在文艺中的体现就是追求“本色”、“真”的境界,理学家所谓“文从道中流出”与佛教中“妙明真心中流出”相近。无论儒、道、佛,皆强调——“真”:生命之“真”;性情之“真”;个性之“真”。这是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文化的精髓。“性灵说”的人文内涵不仅是彰显性灵体用虚实之内涵,更要深刻揭示人本真的生存意义,这亦是性灵思想成熟的标志。刘熙载《游艺约言》中提出“大家贵真,名家贵精”的观点,很大意义上是对此的阐发。

    从明清理论来看,文人们强调学问、器识、修养、胸次、心性等,这些都是他们忽略了外在形式的冲击下,对内在心性的追求,是更为理性的“真我”的体现。李日华从佛教的心智论出发,认为书法是表现心灵的手段,作品的风格往往取决于书家创作时的心态与作品本身的内容。书法风格的变化多样适应各人的心理与嗜好,是包罗万象的,每个人都可以在书法艺术中找到合乎自己个性的表现方式与满足自己的审美要求。然因李日华身为文人崇尚闲适恬淡的倾向,以淡泊散逸的襟抱为书家之最高境界。其所注重的在于心志品格的高迈,超然物外之趣。传统文人贵在自得于心,穷理养气。在社会不可抗争的外力压迫下,从偏激走向了折中,正如原始儒家所说“极高明而道中庸”。对于新文人而言,这一传统哲思,是需要借鉴的。对于当今社会的腐败之风,作为个体无从改变。但又不能同流合污,为了更好的生存,唯有借鉴中庸之术,这是传承了千年的智慧生存法则。

    清代袁枚的“性灵说”实际上最为中和,故在当时颇受文人喜爱,但中和并非平庸。康有为曾说:“六朝人书无露筋者,雍容和厚,礼乐之美,人道之文也。夫人非病疾,未有露筋。惟武夫作气势,矜好身手者乃为之,君子不尚也。”虽然其结论并不完全符合事实,但可以从中看出当时之风气——将晋唐之美归结为“中和”。朱熹“不与法缚,不求法脱”的思想构筑了理学书论的基石——“中和之韵”。在现今整个时代的特点下,新文人们若能做到兼容多种,放而不怪,工而不匠,雅而能逸,淡而有味的中和书风,未尝不是一种新突破。这种理性的激情,相比大写意大创新式的真性情之表达,更加柔和也更易被接纳。邱世鸿先生在文集中所谈:在新文人的历史使命中,有着相当的理论自觉。我手写我心,但也不可逃避现实,而是要从自己做起,以自己的努力来改变时弊,树立风气,内在的修炼是必不可少的。对于“性灵”的追求,应是“内性的灵感”追求,要注重性、情、才、器的综合修炼。在现今商业文化的侵袭,文化环境的变异下,新文人注重“小写意”、“中和”之美的性灵挥洒,要比“大变革”、“大写意”的书风来的更为实际。在体现个人才情及真我之外,与传统文化的惯性也是相一致的。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实为可取。

    (三)“内圣外王”,远功利性和诗意生存的人生追求

    中国文化虽以“内圣外王”为根本,但在实践中更偏重于人伦。“内圣外王”之道最早见于《庄子·天下篇》,“内圣”其实质是人与自私、自利、自堕不断斗争的过程,是本体与外界不断进行定义调适的过程。“外王”是驭人之术,是本体与外界竞争、治衡,趋利避害、建立功业的过程。古人止私心、禁私欲,以此修己达人、德化王道。新文人书法对性灵的追求,更多是对“内圣外王”之道的传承。然现今,以展览为中心的书法创作机制带来的“形式至上”的负面效应仍在明显加剧。商业化的市场运作方式,导致书法创作功力性追求日益凸现;西方各种文艺思潮对书法创作观念和审美取向的渗透、排斥、侵蚀、挤压,产生了巨大冲击;大众文化和娱乐文化的兴盛,不断抢占和吞噬书法文化的地盘。新文人所受到的外力冲击,与传统文人相比,诱惑更大。

    新文人书法的催生应不只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救赎和复兴,他更多是在时代感召下的新文化精神的直接体现……在体现个性风格的体验中应使传统的价值在当代生效,走向多元的动态结构,进而参与当代生活和国际文化交流。力求在传统笔墨和现代艺术的合璧与冲突间寻找共性语言,把理性的反思与感性的体验融为一体。因此,新文人的书宗性灵具有更重要现实意义,不仅可以注重表现新的人文内涵和引领当下的时代风格,也是对现今形式主义的反驳。“文化是人性对生活的一种自觉”,正如徐复观所言,书宗性灵的核心离不开人的情感、精神。对于传统“内圣外王”的继承,则应更加注重内在的修炼,保持“出淤泥而不染”之心,摒弃外在的喧嚣、浮躁,更多的寻求内在心性上的沉淀,保持内心的恬淡自得。新文人书法应崇尚意趣并且保持审美理性而不逾矩,其血液里包含儒的中庸、道的逍遥、佛的玄静。受传统哲学思想的影响,新文人在追求性灵之时,更偏爱传统文人的生活方式,向往恬淡闲适的远离功利性的诗意的生存方式。正如徐悲鸿所强调的:“书之美在德、在情。”书家的学识修养、思想境界便是书作之境界,唯有主体拥有高雅的德操,书作方能雅。人之性灵之表现推动了艺术的创造,更是中国传统文化精神、意趣的综合反映。

    中国民族温暖精神的伟大,在于它哺育了书法这一奇妙的艺术,滋润了民族的书法精神和美学思想。时代的变革,社会的进步,虽然给书家带来了更多的挑战,但也丰富了书法艺术的多样性。正所谓“适者生存”,在面临无法改变的不可抗力因素日趋增加的形式下,唯有调节自己,以在夹缝中生存。这亦是历经几千年的沉淀,传统文人留给我们的智慧生存方式。民族艺术是民族文化观照下的产物,是民族自然观、人生观、审美观、价值观的具体体现。要想真正了解民族艺术,把握民族艺术的精神实质,就得对民族文化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其它任何认识和理解都要以此为基点。新文人对于性灵的追求,最根本的还是要回归到自身个体的内在修炼。于浮躁的社会中,练就一颗淡定的心。继承传统文人精神,踏踏实实做学问。正如邓以蜇在《艺术家的难关》中所论:“人事上的情理,放乎四海而皆准的知识,百世而不移的本能,都是一切艺术的共同的敌阵,也就是艺术家誓必冲过的难关。”

    三、当代新文人应高扬“性灵说”大纛

    书法艺术的发展日趋兴盛,逐步走向科学化、专业化和国际化,书法创作走入了高峰时期。近千年来,文人书法在书史中虽有式微之时,却一直占据主流未曾覆灭过。新文人书法在传承变革传统文人书法之时,最重要的则是须把握文人思想之精髓。文人是中国所特有的群体,天生介于宫廷与民间之间,不屑宫廷书法之呆板亦不喜民间书法之粗率。但因受政治压迫,为求生存之道,对于挥情写性的泼墨枯笔之大写意、大创新不敢奢谈。唯有折中转求淡雅中和之美,追求“性灵”以达“天人合一”之道。当代社会虽已不再有政治高压、宫廷趣味,但复杂的社会构造、西方的审美入侵、大众的审美品位……对于当今书坛的审美取向并未有所明确界定。当代书法流派众多,如:流行书风、古典主义、学院派、性灵派、行为派、墨象派……面对纷繁复杂的新形式,新文人该如何选择?新文人书法该如何发展?势必应借鉴古代文人的生存智慧。新文人对“书宗性灵”的弘扬,不仅是对传统文人智慧的传承,对自身人格、才情、修养的完美塑造,更是新文人书法在尊重传统的基础上,结合当今新形式真正传承中国文化精髓的方式。

    中国书协、美协、文联、高校……各部门组织举办的展览、比赛应接不暇,体现了国人对书法的重视,刺激了书法的市场的发展,同时,也为当今书坛带来了严峻的考验。“性灵派”从明代开始流行,受心学影响将“性情说”演变为“性灵说”,阐明了书法创作的指导思想。当代新文人书法的发展,最根本、最重要的还是要回归到新文人的建设上来。新文人在发扬“性灵说”之时,应注意以下三点:

    一、面对功利主义的泛滥,新文人应保持自己的“性灵”,以此作为发扬“性灵说”的宗旨。

    二、当下,国家倡导在中小学内开设书法课,培育国人的传统文化艺术思想,故在美育中,应多倡导“性灵”的正能量,树立良好的审美倾向。

    三、回归到本体上来,书法的创作还是要自得心源,保持个体的独立性,克服盲从追风的习气。

    (一)面对功利主义的泛滥,应保持自己的“性灵”

    “随着社会的发展、时代的变迁,中国传统文人赖以生存的社会环境、文化环境也发生了巨变,旧文人生存的土壤已不复存在,所以传统意义上的文人也就随之逐渐退出历史舞台。但文化不会消失,文化传统不能被抛掉,文人也不会消失,只不过形成了具有“新”知识、“新”精神的文人。”正如冯宝麟先生文中所述,新文人是在继承传统文人基础上,在新环境中具有“新”知识、“新”精神的文人。而这一“新”字,特别是在功利主义泛滥之时,到底该如何把握?这正是新文人所面临的重要考验。

    现今各大电视台推出一系列如:达人秀、中国好声音……的比赛,让不少草根一夜成名、一举暴富。在书坛中,又有多少书家学者渴望着这样的机会可以降落在自己的身上,来个一举成名。有了名气,可以走穴、赚钱、淘金,可以出人头地。所以,许多人“功夫在书外”,削尖脑袋去搞人脉、壮人气,以致于有人讥笑那些书家为“社会活动家”。这种幼稚的想法和行为,不仅背离了书法艺术创作的道路,更加丢掉了自身的人格、气节,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精神的背离和玷污。改革开放以来,社会发展以经济发展为中心,不少人将其冠以到艺术之名上。从穷日子里走出来,深知金钱名利的重要性。这一社会发展趋势,让许多人视名利为宝,有了名利便有了享用不尽的金钱。浮躁的社会风气造就了一批浮躁的伪书家、伪学者,将名、利、钱放在第一位。而学问、修养、艺术……统统只是用来造声势的工具,完全颠覆了传统艺术精神。功利主义作为哲学伦理应是追求“幸福最大”的效益主义,而不是现今被颠覆的物质利益至上的名利追求。人文精神的迷失虚脱,争名夺利似乎已成为主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一“邪风”带给我们的只能是感叹至深的悲哀吗?想想实在可笑。徐无闻先生曾多次在印款中提到“虚名误学子,炫世徒皮毛。”在这一乱潮之中,做不到“兼济天下”至少应该“独善其身”。对于书法艺术的追求,需要踏实律己,用一颗淡然的心面对名利,追求自身心性才情的熏陶,方可体现真正意义上艺术精神、人格精神,这正是当下新文人建设中需要把握的精髓。

    项穆在《书法雅言》中云:“夫人灵于万物,心主于百骸。故心之所发,蕴之为道德,显之为经纶,树之为勋猷,立之为节操,宣之为文章,运之为字迹。”正所谓“书法即心法”,新文人书宗性灵,最重要的便是对个体心性的修炼,对传统文化精神的继承。在世风日下的现今,新文人储备知识、练就技法不应作为追名逐利的工具,而应是对道德、心性的修炼。余英时先生在答《中国学术的道德传统和知性传统》时说:“现代学术的一个特点是追求知识性,但中国传统学术是道德的……西方的现代是脱离宗教,中国的现代是脱离道德。”可见当下新文人在追求知识、技法外,更重要的是不可忽略了德行的修炼。《礼记·中庸》有云:“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可见,文与道并重,相辅相成。新文人要做到“出淤泥而不染”,便要注重自身“性灵”的追求,这是对“艺格”的塑造,对“人格”的体现,对国家精神的体现。正所谓“仁义礼智,非由外铄也,我固有之也”,唯有“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以“厚德载物”。邱世鸿先生在中央党校举办的《文化视野与诗书画印》讲座中,谈到艺术家的修炼须经过三次考验:从技法淘汰——文化淘汰——人格淘汰。技巧和文化可以弥补,而人格修炼却在自己“反身而求”达到“内彻心性,外透天道”,方成高尚之艺格,仅仅在功利世界的熏陶中难成正果。心性的练就非一日之功,而是一生的塑造。新文人若要达书法之超逸,则要始于人格之升华。

    (二)在美育中应该多倡导“性灵”的正能量

    “中国传统的‘精英文化’是在‘士’的手上创造和发展出来的,在艺术方面,集中地体现在诗、书、画三种形式之中。”但对于中国传统“精英文化”之书法的审美评判,似乎总是存在许多争议。时常听闻外界人士询问,书法的审美标准到底是何?有人赞赏大写意式的狂放,有人赞赏小写意式的恬适,亦有人赞赏新形式的奇古……由于自身性格、思想等不同,决定了其审美偏好的不同。但无论何种形式,凡是发自性情,体现出一个人的精神品格的方为上品。“性灵”在美育中显得格外重要,身为新文人应该在自身建设中发扬“性灵”的正能量。“独善”的同时若能“兼济”他人,实为难能可贵。

    美育以陶冶情操为目的,培养人美的理想、情操、品格和素养,从而具有欣赏美和创造美的能力。现在,国家提倡在中小学设立书法课,可见对中国传统“精英文化”之重视。在美育中树立正确的审美观,显得格外重要。廖科先生在文集中曾提到,新文人书法没有传统文人田园牧歌式的生活情调,但他应当具有传统文人的知识结构和文化修养,中国传统的文史哲是根本,西方艺术理论当为了解、所谓开放型就是不拘于书法本体而善于借鉴其它艺术门类。新文人书法的审美参照当以古代经典为要,书家在心性修为上追慕一流大家,在治学的方式上要有禅家的“戒”、“定”、“慧”功夫。这便要发挥“性灵”的正能量,即首先要做到对自身才情德操的修炼,其次便是对自身知识、文化、技法的积累与训练,方能“游于艺”。古人常言“乘物以游心”,在今看来若将艺术是为物,则其便是艺术家用来畅游自心之手段,其最本质的还是对自我“心性”的体现。“艺术创造的源头究在何处?首先我要指出,“心”在中国精神史上占据了极为特殊的地位,我们可以很肯定地说,中国的精神传统是以“心”为中心观念而逐步形成的。极其所至,则“心”被看作是一切超越性价值(即古人所谓“道”)的发源地;艺术自然也不可能是例外。”正如余英时先生所说,书法艺术的根本发源地应来自于“心”,即“道”,是中国精神之传统。那么新文人对于“性灵”的追求,便是合乎传统发展规律的。王僧虔《笔意赞》中言:“书之妙道,神采为上。”所谓“神采”,便是一个人精、气、神的体现,正是亘古不变的书法美之标准。

    “美育”对于书家、学者而言不仅是自己一生修炼的课题,亦是对后辈进行培育、产生影响、树立导向的关键,在艺术道路上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当代由于社会风气的紊乱,审美评判的标准总是给人以模糊不清的概念。“速成式”和“徇私式”的评选机制,扰乱了一批青年学者的审美观、价值观。使其过多的注重名利效应,而忽略了最根本的修学之道。“人品有亏很难练成大器,心术不正无异养痈遗患。基本功不好,发展后劲不足。尤其反对走终南捷径者,必须系统的训练。”对于人品和基本功的把握,是能否树立良好艺术家形象、德艺双馨的关键。邱世鸿先生在美育中所强调的,正是当下学书者普遍存在的问题,应引起关注。新文人作为中国传统精英文化的传承者,应该在当今保留一片净土,发挥“性灵”的最大化效益,回归到人文根本上来,给大众树以正确的审美导向。

    (三)书法创作要自得心源,克服追慕时风的习气

    当代书界多种潮流多元并存,不少书家的风格也时常变换,但却不是一件值得高兴之事。因为许多书家为求名利,追慕时风,没有踏实的创作却沾染了满身的习气,怎能不让人感叹。就拿现代派书法举例,刚在日本登陆时很轰动,为了适应西方审美意识,效仿西方洋画,吸收了现代建筑结构式的转换,将传统的卷轴式装裱变成镜面式,赢得了西方。但时过境迁,已慢慢沉寂。可见盲目的追风慕流,即便能够带来眼前的利益也并非是长远之计。于是便有人提出,转换风潮同样也可以长盛不衰。然一辈子的追慕时风带来的只是习气,最终留给自己的没有半点自己的东西。

    眼下多少书家只是急功近利,上面换个领导,便跟随领导“口味”以此来讨好,换得金钱名誉以满足自身虚荣,完全忘记了从艺之根本。冯宝麟先生在文集中提出:文人艺术家主张人品学养、情趣思想在艺术品终得自然融入。艺术品是艺术家情感的载体,是艺术家精神世界的一种诠释方式,是一种真学识真性情的流露。艺术作品的风格也是在这种自然而然、不期然而然的状态中形成的。这与那种过于形式特色,在形式上大做文章,出新猎奇,而又追新逐潮造成作品的千人一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这对于那些随风而倒的艺术家而言,未尝不是一种警醒。“历史学和文化人类学今天似乎已取得一个共识,即认为艺术能将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集中而又扼要地表现出来。”就眼下的追慕之风,难道中国民族的文化精神仅是随风而倒之习气?若传出去,真是贻笑四方。书法之创作应是自得心源,体现的是书家的人格魅力。正如余英时所言:“品格是传统谈艺者所特别强调的。艺术创作的品格和艺术家本人的品格密切相关。”历来文史哲便被默许为书家的必备素养,这是对人格的积淀。然当代书家在名利面前只重视技法,忽略了内在学养的丰富,如何能于作品中见“性灵”?“发于内而形于外”,素养的积淀方能达到“纸上神行手不知”之境。新文人则更应注重自身素养的熏陶,正如杨守敬所言:“一要人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一要学问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古之大家莫不备此,断未有胸无半点墨而能超逸等伦者也。”胸罗万卷,积淀之久后方可见自己本色。书法艺术之路非急功近利而须徐徐渐成,不断地吸纳塑造自己,不跟时风做回自己,才是王道。


    《清道人论书嘉言录》中所谓:“书以气味为第一。不然但成手技,不足贵矣。”在书法成为谋生之手段即“手技”时,带来的巨大效益难免不会让人丧志。为了赶潮流可以“混口饭”,练就了纯熟技法的书家笔笔皆是,但真正的“道”却少之又少。正如前文所提到的,中国的现在失了道德,知识亦尽是被人们用来求生存的工具,而非真正为了塑造自身完美人格、学养、情操的基础。就拿高考来说,许多家长给孩子灌输的是只有上了大学,以后才能找到好工作。有多少走在艺术道路上的学子仅仅是为了考上大学,拿到**日后好找一个“铁饭碗”。就是这种社会现实,让越来越多的人们对于学养艺术的追求不再纯粹,或许已经“纯粹”到只为了名与利。“先器识而后文艺”否则只能落得个“浮躁浅露”。张躁所言“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是古今之名言,但又多少学者能够真正做到这点。正如胡湛先生所倡导的:反对空洞的形式主义,反对无病呻吟,反对装腔作势,反对“为说新词强说愁”,倡导有感而发、抒写性情,表达性灵,赋予作品以鲜活的时代精神与深厚的内涵意蕴之作。
孔子尚中庸,并没有绝对的排斥物质生活,如墨子以自苦为极,如佛教的一切唯心造。但物质生活与精神生活在不可兼得的时候,孔子一定偏重精神方面。传统是生生不息的,特别是这种中国传统文人的精髓。面对当今名利之风的侵扰,新文人在利用现今高科技的基础上,将自身的知识、技艺练造完美之时,不可忽视自身性灵的塑造。“文道并重”式的修炼,才可将“品格”变为“艺格”,真正达到“天人合一”之境界。在新文人的建设中,能做到以上三点,相信在给中国传统文化注入新鲜的血液的同时,定会让传统经典更加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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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43:56 | 显示全部楼层
“尺牍风流”与新文人书法
□李伟
【内容提要】尺牍是文人书法走向审美自觉的标志,魏晋士人开创了帖学的先河,因其“韵高千古”而形成了“魏晋风流”,成为后世文人的典范。新文人书法秉承这一传统,追求自由、闲适、乐道、性灵等,在现实复杂的矛盾中求得解脱和升华,达到了一种超越自我的精神境界。在韵趣上行草最能表达心意,最真实的反映出书家的真实世界。本文以清八大贤臣、现当代文人的手札为例,阐述尺牍对于文人书法创作的意义,分析当代新文人的创作状态和心里轨迹。
关键词  魏晋风流  尺牍之美  新文人书法
一、 尺牍(手札)开创文人书法“韵高千古”之典范
1、东晋开创尺牍之美的先河
   文人尺牍是区别于民间、宫廷艺术的一种艺术形式。后来演变出的手札与此相近。
魏晋时期是我国文艺史上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时期。 由于受儒道佛思想的综合影响,主要是“儒道耦合”,魏晋人比较注重内外的统一,“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儒家气度也是他们所追求的目标。东晋士大夫之书法表现形式主要是书札,从张彦远《法书要录》卷十《右军书记》465帖看,皆为启牍札翰,这些书札主要往还于士大夫之间。文人尺牍(手札)主要以实用为主,此时的尺牍的定义不再是《说文》中所说的:“牘,书版也。盖长一尺,因取名焉。”的那般狭隘,兼有信札、书信、文辞、墨迹、字迹的综合。《新唐书·儒学传上·欧阳询》:询初效王羲之书,后险劲过之,因自名其体。尺牘所传,人以为法。晋人尺牍除了实用功能之外,还兼有观赏性。其技巧之美令人称道,已成主流审美艺术,出现了文人书家成绩高,民间艺术并行发展的盛景。这些多反映在近世出土的魏晋简册、文书残卷、写经帛书、还有碑刻墓志等。如碑刻书法中一些墓志铭如《刘剋墓志》、《王闽之墓志》都是东晋艺术性较高的正书,严格的说来是处于隶楷之间,质朴凝重。历代书论家多重二王行草,却没有看到它潜在的审美价值,也就形成了文人书法的“新妍”与民间书法的“古拙”的对比。且还有刻碑与写帖(后世称呼)的书体、款式不同等原因。
文人书法的形成于当时社会风尚及哲学思想有关。多以行草见长,书体流美、圆转温润、不激不厉、风规自远。以儒道精神为主的文人书法代表了魏晋时代的特色,也标志着我国书法达到了真正的自觉阶段。自此以后,每一时代皆以文人书法作为时代特色的代表。晋人以书信尺牍为代表形式来传承书法,实为一大革新。它标志着书写工具逐渐完善以后,书法日益普遍。帖由实际的交往工具转变成观赏对象,并且逐渐取代了以“碑”为对象的欣赏形式,而且至今成为书法艺术的主要形式。它在历史上重要意义是自王书以后形成帖学流派,史称“帖学派”、“二王系统”,至宋朝以后经皇室们的努力演变成阁帖、法帖,产生出一些新概念。代表晋人书法的纸本墨迹,虽真迹弥少,但其中所体现出来的风流韵度千古不衰。法帖的摹刻也盛,如《淳化阁帖》、《大观帖》、《绛帖》、《潭帖》等等,宋赵孟頫有云:“学书在玩味古人法帖,悉知其用笔之意,乃为有益。”近现代启功先生在《论书绝句》九七中云:“少谈汉魏怕徒劳,简牍摩挲未几遭。岂独甘卑爱唐宋,半生师笔不师刀。”这也正是墨迹书法可以清析地展现书写的最初状态,最纯正的真趣所在。
2、历代文人皆以尺牍留下精品
——从八大贤臣手札谈起
在谈及八大贤臣手札书法之前,先了解简单一下八大贤臣的时代背景。十九世纪中叶,清王朝由盛转衰。官场腐败不堪,加上内忧外患:震惊中外的鸦片战争爆发,农民,少数民族纷纷起义,尤其是太平天国战争规模空前,使清政府的统治岌岌可危。长期的养尊处优和腐朽糜烂的生活使原本骁勇善战的清朝军队日渐失去了战斗力,在与外国侵略军及农民起义军及农民起义军的战斗中屡战屡败,再无回天之力。此时,一批汉族文人出身的军政重臣应运而生:因镇压太平天国革命有功,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李鸿章、彭玉麐、骆秉章、沈葆桢、曾国荃。后人称其“八大名臣”,其中前三位是“晚清中兴三名臣”。
由于八大名臣属于军政重臣,因而当时他们的手札属于军密文件,在当时不能公众于世,所以当时他们的书法才没有引起重视,现在关于他们的这些手札资料引起社会各界收藏爱好者喜爱。其也说明他们手札书法的价值所在。
尺牍书法的审美、功能随着时代而变迁,宋以前的书法还基本上以交流、记录为主,没有展览功能,亦无大字大篇幅书法作品。而在宋以后,书法逐渐的有展览功能,尤其是明清以后,很多人写大匾额写大字,书法也就挂壁展览,其功能发生着变化。现以八大贤臣尺牍(手札)为例谈起,主要原因有:
其一,八大名臣皆庙堂之臣,故属宫廷书法范围。八大贤臣之奏折与尺牍手札的书写,有着现实追求与内心真实的区别。奏折必须循规蹈矩,满足圣意之乌、光、亮之要求,功力自然是第一位的了;而尺牍为家信,自由倾诉离别、相思之真身情感,书体自由奔放,多得性情之真实。甘肃人民出版社1998年出版的《晚清八大名臣手札》收入曾国藩、曾国荃、胡林翼、骆秉章、左宗堂、彭玉麟、沈葆桢、李鸿章八位大臣的手札。每人都有数通,印刷质量稍差,而基本看出似在征战时期写就,全是致意诚仁兄同年亲家的信札。信中多“淮南有苗,两湘将陷”、“久客诸侯,奠河山于再造”、“倦游四海,耽泉石以自娱”、“恣跌宕于湖山,写哀乐于丝竹。豪情胜概,钦跂莫言”等句,实为可信。
其二,大幅作品与小幅尺牍书写状态的比较,大幅作品需要用心经营,有故意安排经营位置也合符常理。但是尺牍不一样,尺幅小,任由作者裁剪,不局限于技能,更是一种抒发感情的方式和载体,无意之间得其佳作的畅然。如李鸿章的书法:对联的稳健内敛与手札的奇逸奔放形成对比。
其三,在碑学笼罩之下,仍然可见帖的流行,行草风流的文人气息仍然是名家的首选。如曾国藩、李鸿章的信札,功力弥满,性情毕肖,是不可多得的佳作。马宗霍《书林藻鉴·书林纪事》中<霎岳楼笔谈>中记载道:“文正德正,三代后一人。……每欲合刚健婀娜以成体。然秉性凝重,笔意随之。故终以刚健胜。至其骨气之厚,血肉之润,则衡岳之崔嵬,洞庭之溔漫,蓋钟灵于山水者深矣。”对曾书评价极高。
从以上几个方面分析显而易见,尺牍真性情流露,行间茂密,气息纯正,天然去雕饰之手记,亦是书家自己个性的真实展现。名臣们的手札书法特点,以帖为尊,兼有碑学之苍厚古拙,而帖之流畅自然更为显著。受到曾国藩审美取向的影响,或雄奇,或刚健,或刚柔相容,接近曾国藩书风特点。但因为气质与修养之不同,各家手札又各具面目,还存在优劣之别。但整体来说,是能够堪称大家的。晚清帖学的延续,可从这些大臣的手札作品得到印证。因为手札在当时是军事秘密,发现较晚,人们对其认识还不够,也需要后人进行专题研究。邱世鸿先生在《李鸿章的书法与书论》一文中提到“在现今才挖掘出来的许多手札作品,才让我们看到李氏等大臣的真实面目,使我们又对帖学的延绵产生新的看法。这也许是研究晚清帖学值得思考的问题。”目前,大家对八大臣手札的兴趣更甚于碑碣,原因在此。
3、新文人书法的界定:广义与狭义
   对于新文人书法的界定,有广义与狭义两说法。广义者,可以扩展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直至当代的文人书家,可以分为三个时期:近代、现代、当代。狭义者,主要指当代改革开放以来的文人书家。本文从广义来谈新文人书法,也许更为合理,具有宏观意识。“新文人书法是传统文人书法的复兴与弘扬,是具有新的文化知识结构、新的社会人文价值观之新文人主体,在汲取传统文人书法精华基础上,融入时代精神、人文审美理念,兼取和化用包括民间书法、宫廷书法等及各种现代创作资源进行的书法创作风尚。” 尤其是在针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入侵和排斥的时候,强烈的民族艺术使他们更加本能的维护中国文化的尊严。当代新儒学的启蒙,是新文人书法审美自觉的精神资源,目的是以中国传统文化的底蕴再次赋予抽象形式以新的精神内涵,在吸收新观念的同时,返璞归真、合和融通等凝铸中国文化精神。
     中国传统书法是从日常书写中产生的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长期的无意识的书写,使人具有的一切与书写渐渐融合在一起,从而奠定了书法丰富而复杂的表现内涵。当人们意识到书法的艺术性时,这种情况便开始发生变化,以至作品的创作中加入了许多意匠经营的成分。这不完全是坏事,特别是当毛笔不再作为日常书写工具时,对创作的自觉意识,可以使人们对工具的运用和对形式的把握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准上。当然,不容忽视的是在当今以人为本社会背景下,“人”的深入作为新文人主体有着高标准的要求。提高“人 ”的修养与 水准,深入研究杰作,领悟到创作精品的要旨,培养出新的创作理念;然后再在所有想象中寻求技法诸多方面的融合,使新文人书法在传统书法上不断深入,任重道远。这是广义上谈及的新文人书法。同时“新文人书法要注意研究文人与民间书法和大众书法的联系,取得共同的价值认同。”邱世鸿先生在《论新文人书法与文化精神》一文中已经详细论述。正如德国哲学家康德的观点,新生物是主客观的必然性,从而达到一种“共通性”,可传达,也就具备其真正价值的体现。
二、尺牍成为新文人书法表现的最佳手段
1、尺牍延续传统文人书法的特点      
(1)自由的挥洒
  尺牍延续着传统文人书法的精髓。传统文人书法最讲究的是:其一,笔法。笔法精通了,然后笔的运用才有自由可言,无施不可。其二,笔势。形势已得,进一步体会其神意,形神具备,才尽笔墨之能事,其三,笔意。学艺得其“庖丁解牛”般的技巧之后,方能得其佳作显现,尺牍经典显现,亦是如此。
  尺牍内容上的自由,如王羲之书迹几乎都是书信简牍等。这种叙离别,问疾病,遣消息,悼死亡等自由内容常显示出他们的真性情。或者说人情味很浓,没有应酬之劳形,没有虚伪敷衍的世俗形式,这种“近情精神”或“人性化思想”(林语堂)或者说“同情心”(丰子恺)都是艺术创造的情感动力。最能反应文人志士生活与审美对自然美的欣赏,强调了“审美心胸”,也就是培养了艺术心灵。有了这种心胸,自由的挥洒,既能快乐又能承受痛苦,才会有一种形而上的追求,达到萧散释怀的境界。如下图4高二适手札书法作品,其内容与友畅谈漫事,随心所欲,其书风才情激荡。郭沫若先生在高二适纪念馆题有:“书风激荡,人品峥嵘。”此八字真实写照了高二适先生为艺、为人、为学的秉性与魅力。
(2)个性的表现
     在古代,尺牍有传递信息,情感,思想的功能。其中谈及的问题不附带任何功利色彩,多率言直语,书写当中自然流露的状态,更是书家,文人的个性表现。书写者多书家、学者,作书时随手拈来,剔除了书画中的正统之气,又带着情趣在书写,无意于佳乃佳,更能体现出书法的最高境界。
   古人的信札,简单得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神秘与复杂,其仿佛是现在人写的“便条”,但是他们写得很讲究,一个个的字都像是有血有肉的个性人物。大文豪苏东波先生传递信札十分讲究,他写信给人,都是自己觉得满意了,才送出去。如有写不好便送出去了,他便无论如何都要将此信札索回。可见古人的信札之所以被历朝历代人所好保存,原因虽多,其一便是书法的赏玩。流传至今的经典文本,世人所称的天下三大行书:旷世《兰亭序》、悲愤《祭侄稿》、凄炎《寒食诗》均是以尺牍手札的表现形式,读其作品特别能体会到他们的思想感情,个性的表现。启功先生有云:“著名作家手稿,虽然涂改得狼藉满纸,却能透露他们构思的过程,甚至有人说,越是草稿,书写越不矜持,字迹越富有自然的美。”这是我们欣赏艺术多层次美感的特殊作品,更能“睹迹明心”。
(3)  款式多样性
    传统文人尺牍款式其一,古代文人多为为官者,公文或奏疏多,私人函件少;其二,名人书家题跋,著录形式,文人志士间之间的把玩,流传有绪的记载;其三,多以信札形式诸多,古代传递信息工具有限,多以“便条”形式。当代新文人所用材料更多,包括进口纸张,款式自然独特,更加多样化。如民国时期、近代时期、现当代新文人所书写的纸质及款式都很不相同,大小、颜色、栏线等都超出古人的范围,具有中西结合的特点。尤其现当代新文人书写时注重不同材料、不同质感、墨色吸收程度、氤氲效果的考究也相当细腻。王羲之当时所书的蚕茧纸或侧理纸,并非当时的流行纸质,而他却觉得更适合表达笔墨情趣及笔锋弹性。其目的都是更大程度上的表现其文字之美,亘古不变。
2、新文人的尺牍多样性具体分析
    尺牍演变至今从款式多样上以书信、家书、手稿形式居多,为人作书序或自作书序等。从字体变化上比较传统文人书札多以行草流美为主要书体,行草本身带有一种“中和美”的性质,既有正楷的凝重庄严,又有草书的简速便捷之效,更兼表现喜怒哀乐之妙。新文人书法尺牍则是书体上丰富多样性,不仅仅在行草书体方面,下文着重从材料、形式、纸质、线栏多元上分析。
1 颜色多样化
当今书坛的“展览效应”的作品中,基本很少看到“传统素颜”作品,基本都是用丰富多彩的有色纸映入眼帘,与传统文人书法相比自然有着视觉上的撞击,颜色的多样化并不是坏事,打破了传统书法在用纸形式上的单一性。如文中图5-7均是选自第九届国展入展作品。图5颜色拼接,视觉上醒目。图6不同款式的图形式样的变化,朱墨书写的搭配,显得格外雅致。图7更是别出新裁且不失雅韵。颜色的多样化打破了传统书法作品的单一性,让视觉的审美更充分。
2 款式多样化
    款式多样性在展览中尤为突出,无论是国展或是书家个展上款式多样的必然,破除单一的乏味。款式如条幅、中堂、横幅、斗方、手札、对联、册页、扇面有团扇、折扇等,常规上而言。在自第一届全国扇面展起历经三届,扇面的形式也是丰富多样,形式别出心裁,所谓情痴者艺必精的道理所在。如图6作品而言,在一副作品中也不拘泥于一种形式的团扇,中间用缺陷的折扇破格,变化中求统一,不失为美。
3 纸质多样化
    纸质上的多样化不再只是生熟之分,半生熟的豆腐宣也还是传统行列。新型材料多元如卡纸、包装纸、娟綾、粉彩、泥金、泥银等,还有木材、石材、树皮、金属等也可以作为书写材料。无论选用何种材料,只是手段,最终到到唯美的目的。
4 线栏多样化
由于“展览效应”连锁反应中,现代书家传递出来的作品,均是精心布置一番,线栏上也很讲究,经、纬、曲线(圆形扇面)之外还有由于材质、色宣多样化的形势下,线栏需要搭配的颜色也是在书家考虑的范畴之中。如图5线栏的作用使作者在书写时容易字在方格中的空间把握,字与字之间的得当处理带来了许多方便,作品整体自然协调。
综上所述的种种多样化,注重形式美感,比古人有进步。但只是形式上有限范围内的变化,这毕竟不是书法重要内涵,却不能“以文伤质”,过于流觞。在书写内容形而上的追求兼有才是艺术的真善美。
3、学者、文人手札举例分析
(1)谢无量《自书诗稿》
   谢无量先生是学者,是诗人,然后才是书法家。先生书法,不假雕琢,点画之间洋溢一种冲和淡逸之气,似稚拙随意、落拓无羁中透着超逸绝俗、质朴自然之真气。赞曰:“稚气草草,看易实难。饮之太和,溢于毫端。人淡如菊,品逸若兰。”这也正如先生自己所云:“字向纸上须轩昂。”沈尹默先生也曾赞曰:无量书法,上溯魏晋之雅健,下启一代之雄风,笔力扛鼎,奇丽清新,株守者岂能望其项背。先生的总角之交马一浮先生云:“谢无量先生不好临摹,而天才卓异,随手挥洒,自然佳妙”。先生书法,追本溯源,融碑帖于自如,学养、文化修养的先天气质决定了先生书学之高度,功到自然成。沈鹏先生在其集序中评价其曰:“谢无量的智慧……不像有些学碑者,或故作方拙,或颤抖掣笔,而是善于博彩,既有多种碑帖的汇合,也不乏自我表现。”可谓中的之论。
先生书法以小字为佳,自书诗稿,诗书并茂、雅韵欲流。从先生的《自书诗稿》中观其先生书法用笔直率,提按虚实自然;结字欹侧,自由随意开合。故有于右任先生曾说,谢无量的书法笔挟元气,风骨苍润,韵余于笔,我自愧弗如。(《谢无量自书诗卷》序)
(2)启功手札分析
   启功先生是现当代的学者、书画家、诗人与鉴定家。启功先生的书法,从整体风貌上受当时馆阁体的影响颇深,大字书法作品端庄、典雅、平正,与其人相表里,书人一如。先生品高学富,其书稳而不俗,润而不肥。手札书法作品则以性情相见先生书法之闲适、隽美、雅致、自然、随意、变化。先生笔札多以行楷见长,兼及今草,一丝不苟,笔笔不乱。先生的《论书绝句一百首》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正如先生自己所说:“文学作家亲笔写的作品,我们读着分外能多体会到他们的思想感情。···南宋陆游的自书诗,从自拔里看到他谦词中隐约的得意心情,字迹的情调也是那么轻松流丽,诵读这卷真迹时,便觉得象是作者亲手从旁指点一样。这又不仅止书法精美一端了。”
(3)徐无闻手札分析
   徐无闻先生是学者、诗人、书法家、篆刻家与启功先生同一时代的人。徐无闻先生书法受“书贵瘦硬方通神”这一书学思想的影响颇深,独具风格,自成徐氏书风。这也得益于徐无闻先生生前关于唐代书法研究,尤其《褚遂良书法试论》(1986年)是关于初唐褚遂良个案研究,其中对于褚遂良二十余件书法作品的考辨及其书法技法的讨论,分缕辨析,有着令人信服的阐述与发微。徐无闻先生在研究褚过程中对用笔的看法,有讲道:“打破藏锋、中锋正宗论,认真研究和学习古代书法名作中丰富多样的笔法,是发展当代书法重要的课题。”先生一语意味深长,也是对今人学书的启迪。徐先生两首论书体现他的书学思想:“退笔如山未足珍,读书万卷始通神。坡公此语真三昧,不创新时自创新。(一)心手相忘意自仙,啬翁诗卷蕴金丹。世人苦被虚名误,笔不生风画虎难。(二)” 徐无闻先生的书法以篆隶见长,他是以中山王器文字入书的第一人。行草遒劲、爽利、清雅、为世人珍宝之。他把行书、篆书的笔法与意韵有机结合在一起,不露痕迹的表现在各种书体中,启功先生称之为“古、篆、楷、行,罔不精工”。到了八十年代末期,已经形成清劲秀拔的徐氏书风。徐无闻先生的手札作品整体气韵佳,兼细部完美,书写过程中随遇而变,独出机巧,左右兼顾,前后呼应。其风格上行笔自然、清俊潇洒、唯美雅致、风骨俊逸、流露自然。
三、新文人书法的手札在当代书坛存在的意义
1、针对西方现代艺术的入侵而立足本位
     现代社会状况的改变,影响到书法的生存状态。其一,毛笔已经不再是日常书写的工具,不同于传统文人日常书写而使“人”与书写融合的机制;其二,书写人口的扩大及其知识结构的改变,使写字人、爱好书法的人不一定具备传统文化修养,这使得人们对书法感受难以不断深入;其三,艺术观念的变化,西方文化的撞击,现在社会生活节奏加快,书法形式变得丰富多彩,与整个艺术更好地融合在一起,有利于社会的吸取与享用,却不能过度关注形式,而忽略书法后面的创作主体存在。其四,电脑的普及和占领生活领域。书法“网络展”的频繁快速,多数人习惯了对文化的“浏览”,短时间内即获得最新最大信息容量,也方便了当下“展厅效应”下书法创作的跟风。溯本求源,追加人文精神已成为当下使然。
     启功先生认为,不管将来每字简化到一点一划,或用机器记录,恐怕在点划之间未尝没有美丑的区别,研究成为文化遗产和历史资料的古人书写遗迹,其实与书法不相悖触。沙孟海先生认为:“新风格是在接受传统、继承传统的基础上,集体努力,自由发展,齐头并进,约定俗成,有意无意地创造出来,丢开传统,是不可能从空中掉下一个新风尚的。”此正与新文人书法核心宗旨不谋而合。
   手札作为传统文人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旨在通过手札彰显文人学者真实的思想感情和文化修养,挖掘传统人文内涵和心迹墨痕,弘扬传统文化。新文人书法手札作品多以自然流露真性情,天然去雕饰,浓缩着书家之精华,新文人书法的手札在当代书坛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如高二适先生的手札书法,除了艺术品味还有极高的学术价值,其中文史点评,别具慧眼。许多人仍然坚持用毛笔写信、抄诗稿、批注等,可以说是出自对中华文明的尊敬和爱护。
2、尺牍更本色的张扬充满生命活力的人文精神
文人书法的特响使中国书法书法自我维持能力得到了空前的膨胀。“穷变态于毫端,合情调于纸上”的主客观关系给审美关照带来了丰富的复杂性,表现气韵生动的生命境界成为崇尚和唯一的目的。在主体意识的积淀与流动之中,历代书家体认一种生命意识化入书法境界之中。一是把外在的生命如自然界的物象通过幻化成生命形象化入书法之中;一是内在的生命体认,将自己的喜怒哀乐,乃至无聊不平化入书中。前者重象,后者主情。两者结合而成意境,它是一个完整的生命流动系统。这种“纸上舞蹈”或“视觉音乐”,揭示出人的灵魂最深沉和最多样化的运动。在当今社会功利主义泛滥的语境下,要完全克服这些诱惑,达到古代文人那样的超凡脱俗,本来很难,更需要诗酒风流的潇洒和超脱,更应该提倡表现自由的新文人书法。如某幅诗联云:风月一天诗酒料,文章千古性灵花。真能如此,则是当代艺苑之大幸。又如吴丈蜀先生在跋谢无量先生自书诗卷云:“突破藩篱迈旧踪,师承汉魏善融通。成家岂是临摹得,造诣全凭字外功。”旨在书法需要的是食而化之的传统之后“人格迹化”心性显现。
尺牍帖学成为书法的主流更本真的张扬着生命活力的人文精神。书法中面临的困惑—— 反思——超越的过程既是循环的,又是上升的,每一次对传统的否定必然带来创作的新进展,新气象。每一次对传统的精神的主体认同又必然找到创造的根源和动力。近日“第四届北京国际书法双年展”在北京拉开帷幕,八项展览尽显各国书家风采,其中“中国文化名人手札展”也占据了一大模块,此次手札展可以让更多的书法爱好群体饱眼福,受熏陶。可见尺牍手札不光是传统文人的独家钟爱,亦是现代书法爱好者人文精神的心性追随。
3、尺牍成为当今审美教育中的一个亮点
“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态”,这是书法与每一个时代的关联,今人需要崇尚的,即需要今人在书法事业方面的努力。一方面,不宜片面地强调书写的能力和技法的精熟显然是不利于书法艺术本体的内在深刻发展的,也不利于书家自身艺术风格的形成与发展。另一方面,只有在传统的基础上,不断磨练和修养,反复探索和总结,才能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艺术语言,从而避免盲目跟风;才能在当代错综纷繁的信息背景下,保值住艺术的个性。《学者书家手札》之类作品集,专门从手札入手,对手札的文化品位进行了学术探讨,挖掘其美学价值,可谓是一大贡献。学校进行审美教育,从这些最真实、最感性、最优美的作品入手,更能真实了解学者、书家、文人的真实的内心世界和高尚情操。陈振濂先生说道:“走向‘阅读书法’,是在强调书法已有的艺术表现力之上的‘人文精神追加’、‘文化功能凸显’。没有艺术表现力,书法就是一般实用的文稿,不足以言艺术。但仅仅有艺术表现,却没有文史功能,却使书法成为单纯的艺术竞技而丧失了本应有的人文精神内容。”
纵观书坛近些年来的的发展,艺术形态的多元化,时代潮流使然。这也正是传承与创新发展书法艺术的好契机。但又不难看到展览上的急功近利化,流于表面的形式化,主要原因之一缺乏传统根基而盲目“借鉴”西方各种现代思潮;之二缺乏对书法独特语言的把握与锤炼,带来的结果是虚空的形式即所谓“创新”,浮躁浅薄成为通病。更有甚者,以丑为美,限制了书法艺术健康发展。新文人书法以弘扬传统文人书法,格物致知,切中时弊,自愿自觉地把握与拉近大众文化的距离,明确书法艺术之核心,新文人书法则源远流长,是传统文人书法之主流。上图高二适手札作品,在近年拍卖中,从五年前的4万一幅到近年的30多万以上,2013年1月25日,在南京经典拍卖有限公司高二适先生《致章士钊信札》以322000人民币成交。可见其增值速度,全在于其人文精神的支撑。
尺牍作为书写形式中最自由的一种,最能反映作者的功力与才情,具有更大的随意性,从而更客观的体现出作者书法水平。“中国尺牍向来好的很多,文章与风趣多能兼具,但最佳者还应能显出主人的性格。”周作人在《日记与尺牍》中说道。书法传统经典中的尺牍无不具备,文章,风趣,个性三大特性。沈鹏先生云:“书法修身养性至关重要,书法家的人文修养、人格魅力为书法家的定位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学者、诗人、文士、以至有作为的政治家等等。他们的书法备受重视。这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形成我国历史上的一个传统。”关于古代书家尺牍,手札独立研究在当今审美教育中受到重视,也是当今审美教育中的一亮点,为创造新的经典文本,为中国文化而努力。
参考文献:
崔尔平选编《历代书法论文选续编》之赵孟頫《松雪斋书论》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179页。
范海成责任编辑《晚清八大名臣手札》,甘肃人民出版社,1998.
马宗霍著《书林藻鉴·书林纪事》,文物出版社,1984.240页。
邱世鸿《李鸿章的书法与书论》,《中国书法》杂志2011年第6.
胡湛《文人书法与新文人书法研究》之《新文人书法笔谈》,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
邱世鸿《论新文人书法与文化精神》一文选自《新文人书法文集》,中国文联出版社,2007.
启功著《启功谈艺录》之《关于法书墨迹和碑帖》,商务印书馆出版,2012.19.
管继平《纸上性情民国文人书法》之《谢无量·一片清机出自然》,上海辞书出版社,2011
《关于书法墨迹和碑帖》,选自《现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1980.65页。
向黄主编《二十世纪四川书法名家研究丛书·徐无闻卷》四川出版集团,四川美术出版社,2010.10页。
向黄主编《二十世纪四川书法名家研究丛书·徐无闻卷》四川出版集团,四川美术出版社,2010.16页。
沙孟海原著、朱关田选编《沙孟海论艺》上海书画出版社,2010.
《谢无量自书诗卷》,中国文联出版社,1987。第50
陈振濂《走向“阅读书法”——30年当代“观赏书法”史的发展转型》,书法报,2013,03,2011期(89版)
引自周作人《关于尺牍》,《知堂书话》,岳麓书社,1986. 23页。
沈鹏《碑趣——<谢无量书法艺术研究>序言》,中州古籍出版社,2009.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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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45: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从新史学看新文人书法史的发展
□程娇龙
【内容提要】本文通过新史学的视角,将“新文人书法史”的发展划分为三个阶段,并与同时期的新史学发展进行对比分析,梳理了“新文人书法”史论发展的脉络,以期由此研究新文人书法中所存在的新时期背景影响下的多学科交叉现象以及与传统文人书的传承和关联,并探讨此种现象对书法理论与实践的意义,提出对其未来发展的展望。
【关键词】新史学新文人书法 新文化史
二十世纪初,是中国前所未有的巨变年代。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诏书停止乡试,废除了科举制度;1911年辛亥革命爆发,清王朝崩塌,中国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退出了历史舞台;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前后,胡适、陈独秀、鲁迅、钱玄同等发起了新文化运动。任何艺术都不可能脱离当时的社会背景而独立发展,书法艺术更是如此。
书法是作为中国人生活信息传播工具而发展起来的艺术形式。在一千多年的科举制度下,“以书取士”使得人们从小要学会为科举考试和功名利禄改变自己本有的风格面貌,也影响了书法分为了艺术创作与干禄书两个方向的发展。
然而上个世纪初社会的巨大变化使得书法传承千年的固有土壤开始改变,特别是钢笔引进后,由于他的方便耐用,使得毛笔的地位被逐渐取代。尽管在当时有人认为这是崇洋的表现,但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便于使用的器具的力量,是绝非劝谕,讥讽,痛骂之类的宣言所能制止的。”于是,有志于传承书法艺术的书家学者们开始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探索,希望在新的时期,书法也做出符合时代变化的转型。然而,这样转型的过程绝非是空穴来风,也更不会是独自的演变。
作为现代书法美学开山者的梁启超,1927年在清华大学做《书法指导》演讲时,用科学分析的方法提出书法的美。他的这一观念和想法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因为早在1901年和1902年,他先后发表了《中国史叙论》和《新史学》两篇文章,对中国传统的史学进行了激烈的批评。他认为,传统史学和国家、人民毫无关系,只充当了帝王的“政治教科书”。纵然中国古代史学发达,但国民却未曾获益,并且由此呼唤一场“史界革命”。这两篇文章后来被称为“新史学的宣言书”,对史学变革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对现代书法美学的建立与认识和其史学观念无不关联。
其新史学的提出有其时代性与片面性,尔后的中国史学界,也在不断的努力进行新史学的改良。与此同时,书法艺术也在进行着自己专业内的探索与尝试。新文人书法滥觞于传统文人书法的终结,它和新史学一样,萌芽发展自那个热衷于重建价值体系的年代。也同样面对和经历过西方文化的冲击,艰难的探索以及反复的自我审视。
本文希望通过新史学变化发展的视角,侧重对新文人书法史论发展进行分期对比剖析,以期由此研究新文人书法中所存在的新时期背景影响下的多学科交叉现象以及与传统文人书的传承和关联,并探讨此种现象对书法理论与实践的意义,提出对其未来发展的展望。
一、 新史学与书法史的研究
(1)新史学的缘起和特点
梁启超所提出的新史学通常被称作“晚清新史学”,他在文中提出中国旧史有四弊:一曰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家;二曰知有个人而不知有群体;三曰知有陈迹而不知有今务;四曰有事实而不知有理想。并认为,这四个弊端会带来二病,即:一时能铺叙而不能别裁,二是能因袭而不能创作。综合这六种弊病,又会产生三个恶果:难读、难别择、无感触。他的片面之处在于认为新旧史学应该完全的割裂开来,毫无联系。与之相比,章太炎在1904年出版的《訄书》重订本对西学的理解、消化、吸收,对中国史学的剖析、扬弃则显得更为理性一些。
广义上的新史学并非囿于我国自身内部的历史学变革,同时期在西方,也兴起了新史学的建立。西方的新史学(New history)一指20世纪初开始萌动、五十到六十年代空前发展,旨在反对以兰克为代表的传统史学的史学新潮里;一指近一二十年来这种“新史学”的更新变化。真正从史学实践上倡导新史学的,有法国学者西米昂、亨利·贝尔、乔治·勒费弗尔,美国学者鲁宾逊、比尔德等人。他们的共同特征是提倡广阔开拓史学研究领域,与社会科学、人文科学分支合作,强调史学家解释,重视历史学与现实的关系即史学功能等
在上个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以后,出现了明显的转折。西方的新史学取得了主导地位,成为了西方史学的主流,并在70年代达到鼎盛。也正是新史学反对单纯的“政治史”和“精英人物史”,主张对历史进行多层次、多方面的综合考察,从而极大的扩广了研究领域,研究的题材也在不断地更新。一反传统史学与其他学科隔绝的传统,主张历史学和社会学科,乃至自然学科广泛结合。并且反对单纯“事件史”,主张对历史作深层次的、结构的研究,重视变动相对缓慢的历史现象和层次进行探索。
国际史学界在20世纪七十年代发生了重大的转折,一方面,新史学运动追求的科学性在计量史学的实践中发挥到了极致,同时自身所无法消弭的弱点也暴露无遗,是历史学新的危机,从而呼唤史学的进一步革新。另一方面,对科学和理性进行反思和批判的后现代主义思潮,更动摇了包括历史学在内的传统学术范型的根基,为学术创新扫除了种种旧的藩篱和障碍。
文革之后至二十一世纪初,社会史已然成为中国史学的明显主流。可是就在此时,西方的史学界没有停步的传来了更为强劲的“新文化史”的符号。
在新史学的发展过程中,中国的史学家们逐渐综合吸纳了这两种新史学观念,并根据时代的发展,进行了进一步的探讨与取舍。对新文人书法的研究,将综合这两种新史学的观念进行分析讨论,由于篇幅关系,不再另外分列,特此说明。
(2)书法史在新史学下影响下的变化
关于近代书法理论的开端,陈振濂在《现代中国书法史》中提到:“一般而言,我们把《广艺舟双楫》划在古典书法理论的终结阶段;而不是把它看作是近代书法理论的开端。”关于此,他的认为或许和书法的二度觉醒、新文化运动和西方文化的引进都有关。但我们可以看到,近代的中国书法史研究明显受到西方新史学影响的痕迹。
但这种转变并非一蹴而就,他仍然保留了传统文人做学问的史述与考据的习惯。这一时段的大部分书家仍以学者自居,而中国学者向来信奉“述而不作”,因此,宏观的书法史,应当属震钧的《国朝书人辑略》和李放的《清书史》。另外的书学专论也不是非常多,有张宗祥的《书学源流论》,诸宗元的《中国书学浅说》,陈钟年的《书法》等。但是与此同时,受到西方文化影响的新文化人对传统书论进行了“革命”。一方面从美的角度看书法,第二从新式教育的立场看书法。于是,这便开启了近代书法美学的先河,提示了书法作为新教育与现代学科的必要性。
梁启超是讨论书法美的近代第一人,到民国,朱光潜、宗白华将其遗志发扬光大,蔡元培据此提出“以美育代宗教”的口号。书法理论在民国时期有一种特殊的目标,从民初的筚路蓝缕开始走向成熟并且仿照西方的治学方式力求系统化。在这个时期我们看到成系统的,标志某一领域全面成就的书学专著,包括了书法史专著,书法家研究或书法作品研究乃至书法目录著述。也就是从此开始,理论与创作开始分开,不再成为创作家的经验之谈,书法美学成为了发展的当务之急。并且开始以艺术理论而不是书斋式的学术研究作为书法理论研究的基础。梁启超之后,朱光潜凭借对西方美学史流派的稔熟,提出自己的独到见解。宗白华则具有明显的性质探讨,围绕书法的时间与空间关系,强调书法形式中的文字媒介具有生命的“空间单位”的特征。邓以蛰则虽然在美学上建树较少,却对书法起源做出了亲的阐述。将书法史推前了上千年。书法美学的出现对当代书法史形成的影响可谓深远,他也是中国新知识分子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对自身的一种改进。
建国后,文艺为政治服务,再加上苏联美学观的影响,书法因为不能直接反映生活自然形象被斥责为异端。伴随着张大千、于右任的离开,也有郭沫若、齐白石、黄宾虹等人开始在国内建设新的文化工作。但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包括郑振铎在内,都对书法的艺术性产生了怀疑,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许多从民国延续而来的书家承担起了书坛的重任。随着国民党政权的退出,于右任的退出,标志着沈曾植以来北碑入行草对清代碑学书风的改良寿终正寝。崇尚晋唐的沈尹默独领风骚,原本轰轰烈烈的书法理论上改革也就此停滞。但是值的一提的是陆维钊在六十年代初主持浙江美术学院书法篆刻科时的讲稿《书法要述》,它不仅是一本理论书,而且还有了一种现代高等教育的立场。“兰亭论辩”则成为了建国以来书学领域声势浩大的研究系列,成为解放以后书学理论上的丰碑,也提倡了以一种崭新的思维方式,改变了罗列客观的满足,并开始从文化角度审视书法,把书法拉回到时代风格与文化进程的格局中。这正与新史学的诉求相同。也有潘伯鹰《中国书法简论》这样优秀的成果问世。
改革开放以来,书法艺术也蒸蒸日上。但是和美学相比,史学一翼的不振让人不解。从清末以来的书法理论看,史学始终都是较强的。但目标并不等于方法,中国传统史学的研究方法基本也是资料的堆砌。但此时,西方的新史学刚刚进行了一场变革,开始走向了对历史深层次研究的主张。打开国门,受到新史学冲击的书法史学家们开始尝试用一些较新的观念方法来观照书法史,不再满足于现象罗列而希望能有一些对内在规律的深入把握,一大批有见地的新史学著述出现。《中国书法史》七卷本便是其中具有划时代意义的著作。
《中国书法史》七卷本毫无疑问的受到了新史学,乃至于新文化史的影响。在后现代理论影响下,新文化史批判性地回望传统的文化史研究问题与困境,以为传统的旧的文化史研究只是“文本本身”研究的结果,而不知道不注意文本本身的形成过程。在新文化史家看来,过程比结果重要,过程比结果更精彩,因而新文化史借用后现代理论框架和分析模式,甚至借用后现代所提供的语言及分析模式,以再现、文化、实践、相对性、叙事、微观等,作为其最常用的语言要素。而七卷本对于历史的叙述和把握,对以上谈到的方法进行了广泛的借鉴与运用。
中国传统历史学有着很好的叙事传统,优美的叙事是中国传统史学的特点。但是在西方新史学传入后,以科学为价值去向的新史学追求定量,重分析,在表达方式和为学趣味上都发生了重大改变。然而到了当代,新文化史的兴起让人们重新看到了叙事的意义。受到了社会学、人类学、文化学的启示,人文学科与社会科学的交融。社会学和文化学、人类学与历史学面对同一研究对象时,这几个学科所运用的工具,所采取的表达方式明显有别。比较成功的研究成果,在发布的当初有社会学、人类学的意思,其实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社会学、人类学的研究,也就构成了历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具有明显的历史学或新文化史的色彩。
七卷本在遵循新史学的体例框架的同时,仍旧保留了传统史学叙事的特点,对古籍文献资料的引用极为重视。并且自觉地利用新文化史消解了历史学的使命感。新文化史通过语言学转向,强调历史学的叙事意义和功能,而不是像过往新史学强调历史意义、经验和教训,不再以借鉴、资治、教化作为历史学的使命。与更多像是书学感受的古代书论相比,这样的方式提供给了读者一个客观看待书法史的全新视角。
二、新史学影响下新文人书法的发展
本文对于新文人书法的时间界定,采取广义即从近代以来至当代的现代性的新书法,包括近代、现代、当代三个时期。最为重要的是当代新文人的书法史研究。
(1)、近代书法史研究(二十世纪初——1937):筚路蓝缕,中西交融
钱穆先生认为,中国古代的士其意义相当于西方近代出现的被人称为“社会良心”的知识分子。士在两千多年的传统当中并非一成不变,佘英时先生认为民国创建后,士大夫的来源枯竭了,从此便只有知识分子了。但是,按照士的演变来看,其实士大夫并没有消失,知识分子本身正是士大夫阶层的延续,是科举制度消失以后士的又一次变化。只是这一次变化,有了一个根本性的改变,也是佘英时先生认为士不再为士的原因。即其在传统社会中地位的丧失。
由此可见,在上个世纪初,对书法最重要的改变或许并非是更简便工具的冲击,也不是实用性的丧失。而是传承主体地位的边缘化,知识分子不再拥有曾经文人士大夫的中心地位。变化的不仅仅是书法,史学也不再甘于只做帝王的家谱。在那个急于摆脱一切传统桎梏的年代,西学东渐给了他们一个极好的依凭。
萌芽期的新文人书法的倡导者和实践者们,身份不再单一。这样一类多重身份的知识分子,在对新文人书法探索的初期,和新史学风潮所倡导的一样,他们抛弃了以人为主体的书法史研究,这也是书法丧失实用性后的必然结果。他们开始纯粹的关注书法本身。曾经“言文者宣教化于王者朝廷,君子所以施禄及下,居德则忌”的意义并不能引人关注了。随之而来的是西学东渐下对书法的“新认识”。
梁启超在《书法指导》中提出“写字有线的美、光的美、力的美,表现个性的美。在美术上价值很大。”朱光潜在《艺文杂谈》中明显的指出了书法的移情作用:“我们都说柳公权的字‘劲拔’,赵孟頫的字‘秀媚’,这都是把墨深的痕迹看做有生气有性格的东西,都是把字在心中所引起的意象移到字的本身上面去。”宗白华则在《中西画法所表现的空间意识》认为:“中国字不像西洋字由多寡不同的字母拼成,而是每一个字占据一固定的空间……结成一个有筋有骨有血有肉的‘生命单位’。……不由几何形线的静的透视的秩序,而由生动线条的节奏趋势以引起空间感觉,如中国书法所引起的空间感。我名之为力线律动所构的空间境。”
以邓以蛰的《书法之欣赏》为例,此文不论在其个人美学思想还是中国美学史上,都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而其中最主要的贡献便是关于艺术意境理论,即:从意境美的角度来研究书法艺术,对“意境”的构成有新的发现,对书法意境美的生成进行了系统的阐发。
自从唐代王昌龄第一次提出“意境”这个概念以来,中国古代艺术理论中,对“意境”的著述不乏其人。到了近代,作为中国意境理论的集大成者和终结者,王国维标举“意境说”。受王国维的影响,朱光潜和宗白华也是如此。邓以蛰同样也将“意境”看做书法美,乃至艺术美的最高境界,然而邓以蛰不像朱光潜那样结合文学,也不像宗白华那样侧重诗画。他在书法的意境方面做了不同与前人的深刻阐发。正如聂振斌在《中国近代美学思想史》中所说的那样,“真正如邓以蛰所做出系统、深刻的论述者尚不多见。”
在邓以蛰看来,“书无形不能成字,无意则不能成书法。”而他所谓书法“意”,并非指所书汉字的“意思”或“含义”,而是汉字的形质所表现的书家之“意”。以其个人而言,便是“字如纯为言语之符号,其目的止于实用,固粗具形式即可;若云书法,则必于形式之外尚具有美之成分然后可。如篆隶既曰形式美之书体,则于形式之外已有美之成分,此美盖即所谓意境矣。”今人叶秀山又对其进行了进一步的解释“书法艺术的意义,主要不在文字的意思,而是在文字之外,另有其‘超越性’。从某种意义来说,书法因其单纯性而最具有‘形而上’的意味。”这与古代书论中对书法比喻描摹似的意境阐述不但有叙述上的不同,也有着明显思维上的相异。他关于书法意境构成的论述,没有囿于一般的“意境”构成理论,没有被古代或者同时代的其他大家所影响,而是结合书法艺术形式特点分析,这也正是他独特与深刻之处。我们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其论述大大丰富了中国美学史的“意境”理论,也为后来新文人书法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究其能够产生如此精辟理论的根源,我们不难发现,他便是近代新文人书法倡导者的一个缩影。首先,他出身艺术世家,是清代著名书法家邓石如的五世孙,深得家学影响,身上仍然具备传统文人士大夫的延续与传承;其次,他到欧美日本先后学习考察十多年,与和他同时代的许多新文人一样,受到了西方思想的冲击与影响,对欧美的艺术、哲学乃至于黑格尔,克罗齐的美学都有着深刻的研究和领悟,那个时代的西方也正是孕育着新史学萌芽的西方,邓以蛰在其中也受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再次,作为美学家的邓以蛰并不是局限于理论,他同时也是书法艺术家和书画收藏家,他通过实践,深谙书法艺术的奥秘。更重要的是,虽然他深受了西方当时思维的影响,但是也敏锐的捕捉到了西方新史学隐隐而现的风头,没有被当时流行的“流于形而上”的美学所动,而始终坚持中国“古人谈艺,论与史向不分”也就是逻辑与历史相统一的研究方式,这种方式在后来的新史学运动中得到了更进一步的体现。
此外,这种在文人士大夫向知识分子转化过程中形成的特殊形态,于右任、鲁迅、谢无量、马一浮、潘伯鹰、徐复观等也是比较典型的代表。
由此可见,萌芽期的新文人书法,在创作主体身份上,仍有大量士这一阶层的影子,因而,他们虽然倡导以纯粹的科学研究法或是站在西方美学的角度理解书法,但是由于他们本身是直接从传统文人演化而来的新文人,从而在本质上仍然保留了对传统文人书法的核心内涵。马一浮与谢无量同为杰出的学者,大书法家必然是大学问家,而大学问家不一定是大书法家。因而,这两位现代的大学问家都提倡尚古而不泥古,出自家胸襟。
马一浮是中国现代思想家、诗人、学人,与梁漱溟先生、熊十力先生合称为“现代三圣”,现代新儒家的早期代表人物之一。对古代哲学、文学、佛学,无不造诣精深。其《临池》曰:“独与神明住,常于异类行。无人知御寇,谁谓弃君平?见月初闻道,临池得养生。未须寻鸟迹,吾已谢闲名。”其本身就是近代中国少有的通人,是孔子所说“君子不器”的君子,于学无所不窥,故“儒、佛”、“汉、宋”、“诗人、学人”之葑畛均遭打破,于每个领域都比得上久在该领域专业钻研的大专家。正是由于这样的新文人的素质,使得他可以在无形之间坐到新史学发展到当代才有的新文化史所追求的多学科融合的目标内涵。
作为他的好友的谢无量先生对中国文学、经学以及中国哲学史均有较深的研究。他是书法界中的革新派,是书法创新的先驱。但他不以书家自居,而是以学者的身份吧书法和诗都作为抒写自己胸襟的一种方式和抱负,坐到无拘无束,自然随意的从字里行间流露出学养、天分和传神的本意。
作为“新儒学”第二代领军人物的徐复观,则对如何学习西方有更深刻的认识。在他看来,人类文化的三大支柱——道德、艺术、科学中,中国文化在源远流长的道德精神和艺术精神方面体现了中国独特的人文精神。这种人文精神,正是西方文化所缺乏的,也正是现代人类所亟须的,应该发掘、弘扬开来。这就形成了他的独具一格的文化哲学和中国文化观,也正是这样的观念赋予了中国书法艺术与其他艺术不同的含义,他不仅仅应该表现美,而更应该体现中国的人文精神。
1930年,年仅三十岁的沙孟海在《东方杂志》第二十七卷发表了《近三百年书学》,对书法史进行了宏观当代审视与梳理,引起了学术界的瞩目。顾颉刚在《当代中国史学》中提及:“关于书法史的研究,著述极少,只有几篇零碎的论文,散见于个杂志中。如《东方杂志》第二十七卷第一号所载沙孟海先生的《近三百年书学》,便算是较有系统的作品了……”史学界的评判足以使我们了解这一论文的价值。而这篇文章也开启了它在宏观的史学方面的建树与跋涉。
尔后又有马宗霍的《书林藻鉴》、《书林记事》,祝嘉《书学》、《书学史》,胡小石《中国书学史绪论》、马公愚《中国书法史》等。
马宗霍的《书林藻鉴》辑录古代书家传统资料汇编,没人列条,自三代以至清末,并且早每一朝代前冠有一片序论。这些序论展示了他对朝代和书法流变规律的高度敏感,这些序按时间单独排序,便是一部非同寻常的书法史。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文化史的研究是以兰克学派提倡的以档案为基础的研究,所以科学史学有“史观学派”和“史料学派”之分。马宗霍似乎以一种非常巧妙的方式,将这两种学派简单的融汇到自己的书中。
与马宗霍同时,祝嘉推出了《书学》,其后又在1942年完成了定鼎制作《书学史》。除了对唐虞以前的书法单独列章略显草率,体例上理论与书法作品略显分裂之外,这部作品总体还是有着极高的价值。他承袭了中国传统文人对史料整理的优点,并且梳理细密。纵然,从旧的历史学角度来看,缺少宏大叙述,但是却是兰克一派极力提倡的,即怎样把事情搞清楚,然后把事实排列出来,最后事实通过史家的笔来与读者见面。
胡小石《中国书学史绪论》、李健的《中国书法史》、马公愚《中国书法史》都是作为书学渊源一系的研究家。他们本来就是优秀的实践者,也是研究理论的名手。
综上所述,近代受新史学影响的知识分子们在对新文人书法的开创上有着不可磨灭的功绩,也有着多方面的探索,为新文人书法在当代崛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2)、现代书法史研究(1945——1976):进退维谷,独木擎厦
抗日战争的爆发一度中断了整个中国文化的进程,新中国成立以后,书法的“新化”也亟待复苏。可是在复苏的初期,书法的地位被排除在艺术之外,显示出尴尬的境地。而处于巩固政权的需要,文艺必须服务于政治,再加之曾经从传统文人直接转化为新文人的创作主体渐次凋零,新文人书法的复兴面临许多困难。
仍是从近代而来的潘天寿、沈尹默等书家的努力,北京、上海先后成立了“中国书法研究社”“上海市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虽然这些组织已经有了现代会团雏形,但是他们的本质仍然没有脱离古代文人士大夫结社的传统。主要目的也是聚集在一起,进行书法创作研究。然而这次复兴很快被“文革”打断,尽管在六十年代初,浙江美术学院开始招收书法篆刻专业的大学生,书法成为正式学科进入高等教育。毛泽东也开始进行大量的草书创作,并且支持了“兰亭论辩”。郭沫若本身的身份是知识分子,应当算作新文人书家的一份子。且不谈其提出的“民间书法”的概念正确与否,也不可否认这场论辩带来的新的思维模式。单就当是的社会政治情况而言,书法在一个并不健康的社会环境下,没有相应正确的历史观进行指导,哪怕是有知识分子的创作主体,也很难有进一步健康的发展。
这个时期的书史研究中,潘伯鹰的《中国书法简论》引人注目。这虽然是一本侧重于讲论技法的书迹,但是他在“示范途径”和“参考书举例”两章中做出了历史性的工作,分拓本、真迹两项,以书体对历代名碑帖进行了风格意义上的分类。实为开拓性之举。而他列举的书学者必读书目有个人书家文集,自王廙、王羲之以下至董其昌文集,各类杂书等详略不等,洋洋大观,为后来书法史乃至于书法理论发展奠定了理论基础。
除了潘伯鹰、白蕉之外,这个时期的书法史研究最大端在于古文字字形、书体史的研究。潘伯鹰些书法史从汉隶开始,学者们反向上古,追溯晋唐以前的书法,形成一个偶然的对应。郭沫若的《古代文字之辩证的发展》1972年在《考古》上发表,做出了中国书法“呈现螺旋形的发展”的断定。他贯串了全部书法史,甚至全部艺术文学发展法则。
启功的《古代文字体论稿》则自述称古代字体变化牵涉到一系列名实、体用的复杂关系。其以名称所研究的纲目逐渐深化,在具体论述中体现出史学家敏锐的洞察力。其《孙过庭书谱考》不涉前人诸多评论,而以作者与作品为中心,学术态度扎实严谨。
建国后书法史论的研究还有一些值得一提的成果,如《江海学刊》1961年第七期胡小石的《书艺略论》,1963年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沈尹默《历代名家书学经验谈辑要释义》,包括陆维钊《书法述要》中提出的“人格为所感染,新圩为所改变”等。宗白华在《哲学研究》第一期上发表的《中国书法里的美学思想》也填补了美学方面的空白。此时的他改变了比较的立场,专门立足书法根基提出自己的观点。也显露出其在专门论述书法时不得不迁就屈从传统观念的制约。这篇文章虽然没有超出他三十年代书法美学的高度,但是他在系统性上为后世研究者建立了一个参考。
尽管这些论著有其时代的局限性,但在当时的政治文化的情况下,能有这样的研究,在我们今天看来,还是具有其时代意义的。这些学科交融的探索虽然没有能够影响到当时的中国,但是它不但影响了改革开放后中国新史学的进程,也启迪了后来新时期文人书法发展的方向。
(3)、当代书法史研究(1977----至今):繁荣复兴,辉煌频现
“文革”之后,中国重新兴起了“书法热”,成为了当代书法的开端。1980年5月,全国第一届书法篆刻展促进了中国书协的成立,也是当代书法“社会化”的标志。1987年第三届全国书展,触动了书法界多年结网而成的等级森然的规定。当代中国书法进入了自由创作,风格多样,百家争鸣的时期。
当代又分为两个发展时期,一是改革开放之初,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至二十一世纪;二是二十一世纪至今。
第一个时期中,通史研究主要有钟明善的《中国书法简史》、包备五的《中国书法简史》、吕更荣的《中国书法简史》、陈云君的《中国书法史论》和朱仁夫的《中国古代书法史》、《中国现在书法史》等数种。这数种通史,对于向广大书法爱好者普及书法史知识,均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但学术价值却十分有限。名为“通史”,其实,钟明善与陈云君两人的著述只涉及书法创作史;包备五与吕更荣重点亦放在书法创作史叙述上,
朱仁夫的《中国古代书法史》,因写于90年代初,大量吸收了80年代中期以来的书法史研究最新成果,较之上述四种著述,学术性明显得到增强,如将商至西汉的书法作“甲骨文”、“金文”、“石刻文”、“瓦当玺印文”与“简帛盟书墨迹”的分类,将汉隶作“摩崖”、“石经”与“碑刻”的分类,将晋代列出“书法世家”一类,将汉、晋、隋、唐、宋、元、明、清的书论予以较详之论列。其次,该书注重揭示各个时期书法发展的外在因素(如物质因素、宗教因素、人才因素、理论因素、思想因素、政治因素等),使得书法发展与整个社会文化的发展紧密相连,有助于读者站在大文化的高度来观照中国书法史。再次,该书对书法史的分期没有照搬社会史的分期模式,而是坚持从书法自身发展规律出发。正是出于这一思考,他将中国古代书法史划为六段,即“混沌萌生”(史前至夏)、“浑然入序”(商至两汉)、“求度追韵”(东汉至南北朝)、“求规隆法”(隋唐五代)、“尚意宣情”(宋至明中)、“扦性扬理”(明中至清)。只是,其“赏析式”的书法史缺乏一个史学家应有的素质,也违背了一贯而来新史学或者新文化史的规律与态度,令人非议。也不可避免的降低了“史”的高度与纯度。
断代史研究与上述通史研究一样,本期内的断代史研究也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客观存在”,即使把相对意义上把有关著述纳入“断代史研究”之范域,”也只有陈振濂的《现代中国书法史》和朱关田的《唐代书法考评》两种。
《现代中国书法史》作为河南美术出版社“中国书学丛书”之一,虽出版于1993年,但早在1989年年初作者就脱稿了(由该书“自序”与“后记”尾列日期得知)。该书不是通史可以肯定。作为断代史,从严格意义上审视,该书似乎又不够格,它涉及了“近代”、“民国”、“建国以后”与“当代”四个阶段,而不同于历史上某个单一的朝代。从时间跨度上考察,该书叙述的对象不足百年,但该书的学术价值主要体现于它的阐释性,作者在充分掌握有关史料的前提下,坚持“以论带史”,把自己的史学见解一一注入“史”的叙述之中。同样对科学史学“史观学派”和“史料学派”集成的一种体现,他阐述了现代书法史上的各种人物、现象,更从中清晰把握各种存在的意义与书史流变的基本规律。其在自序中提到:“专治现代书法史者必然会碰到来自客观——现代的经过历史检验的结论十分匮乏与资料、文献奇缺,与来自主观——原有的传统治学方法的不足敷用而必须另辟新境这样两个方面的困难。这意味着治史者必须具有娴熟的传统立场:走访老一代书家、收集难得的珍贵文献,做一番艰苦而扎实的资料工作。同时,又必须具有新颖的学术观念:能在一些寻常的或崭新的现象中,提取出古人所无的新结论。”
《唐代书法考评》,从书名“考评”二字来看,即算不上“史”;但诸多考评对象都归属“唐代”之下,也有理由视为唐代书法史专题研究。和陈振濂的《现代中国书法史》相比,他缺少新史学流行下的叙述式,而是倾向于中国传统的考据式。但是这种还历史本真面目的史学观却也是新文化史所提倡的。
正如沙孟海与马国权于该书“序”中所评:“曼倬此书,主要在考入、考事、考时、考地;考言、考行、考仕历、考书迹、考渊源、考影口向,先作考证,然后给予各人以评价。他的工作是踏实的工作,他的方法是科学的方法。”“朱关田兄以超过十年的心力,写成《唐代书法考评》一书,不仅对唐代书史状况提出了不少崭新而深实的见解,大有裨益于书法史论的研究,实际上也不啻向书学界揭示,在不同朝代的旧存成说中,有待去芜存菁的工作仍相当繁重,需要人们继续去努力从事。”虽然《唐代书法考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断代史研究,但它却为作者后来撰写严格意义上的断代史著述,准备了翔实的史料,也为后来《中国书法史·隋唐五代卷》的诞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专门史研究方面的代表性著述有:侯开嘉的《中国书法艺术笔法发展史概说》、萧元的《书法美学史》、王镇远的《中国书法理论史》、姜澄清的《中国书法思想史》、陈方既与雷志雄的《书法美学思想史》和徐利明的《中国书法风格史》。
《中国书法艺术笔法发展史概说》探讨了“令人迷惘和神往的魏晋笔法”、“走向规范化和精微化的唐人笔法”、“自由化的宋人笔法”、“复古尚态的元明笔法”和“高度自觉的清人笔法”,对汉末以前的“自发时期”笔法和现代笔法的发展状况则暂未涉及。更为可贵的是,作者通过对中国书法艺术笔法发展史脉络的梳理,得出了一些规律性的结论——“在书法艺术的发展中,任何一种新书风的出现,固然与当时的政治、经济、哲学、科学、文化、民族心理、审美观的转变有密切的关系,其中与笔法创新的关系应更为直接。因为艺术的发展,必然会导致其形式和方法的改变,而形式和方法的改变,会促成新的艺术风尚的形成”、“每当书法史上一次新书风开始出现时,同时就有大批的新笔法的出现。而新笔法的出现,促使了新书风的形成。书法艺术取得的成就大小又与笔法探索的深度和广度有关。笔法是随着书法艺术的发展而同步发展的。而元、明时期的复古思潮,可作为这种规律现象的反证”。此时,科学史学的研究方法在其中表露无遗新文化史向往的多学科交叉也在其中展露。
《书法美学史》以“各个历史时期书法审美意识的理论形态”为研究对象,根据书法审美意识理论形态的发展逻辑,将整个书法美学史分成“发端”(东汉)、“展开”(从魏晋南北朝到宋代)和“终结”(从元代到清代)三大阶段。该书作者萧元具有深厚的中国美学和西方美学功底,常常以有关美学原理,来解说我国古代书法美学的命题及思维方式,高屋建瓴,给读者带来新的启示。比如作者在谈论东汉崔瑗《草书势》时,就这样写道:“苏珊·朗格认为,在艺术理论尚未成熟的阶段,人们首先要围绕意象及其原型的关系去思考。《草书势》中所涉及的文字起源与草书艺术意象的问题,正是意象及其原型问题在书法艺术中的特殊表现形式。《草书势》没有停留在将草书视为对现实的模仿的幼稚阶段,而是超越了这一阶段,直觉地意识到‘写彼鸟迹’、‘观其法象’既非草书艺术创作的目的,又非草书艺术的创作手段,而只是文字发生学上的一个过程。”
《中国书法理论史》是目前为止资料最为翔实、内容最为丰富的理论史著述,对我们把握中国古代书法理论的全貌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尽管在唐以前书论文献考据方面引起过争议,但是并不影响其本身在史学上做出的系统的理论价值。
《中国书法思想史》联系各个时代的哲学、文化思想,对中国书法思想的萌芽、发生与发展过程进行梳理,不仅向我们展示了中国书法思想的博大精深,而且进一步论证了林语堂与许思园二人关于书法的论断——“书法提供给了中国人民以基本的美学,中国人民就是通过书法才学会线条和形体的基本概念的。因此,如果不懂得中国书法及其艺术灵感,就无法谈论中国的艺术”、“书法为最普遍、最实用之艺术,中国人审美修养实基于此,因而陶冶成世界上最能鉴赏形式美之民族”。
《书法美学思想史》依据一般社会发展史的分期模式,对从先秦至20世纪60年代有关书法理论著述和书家题跋、言论等进行梳理与论述。该书的重要价值在于坚持理论与实际相结合,作者称:“在认识书法美学思想的历史发展中,我们认为重要的不在于知道各个历史时期有怎样的书法美学思想,而在于真正了解这些思想何以形成、它怎么产生、它继承和发展了什么、它于书法实践有何意义和价值,从而使我们有可能获得经验教训。”但是,他很显然在构架上有不足之处,不但没有立足西方美学原理,而且当代中国的美学研究成果也不见吸收。
《中国书法风格史》“旨在检点书史,研究书法风格的历史演进,分析种种风格形成的历史原因和主客观条件,探寻其源流正变及各个时代书法风格的各种类型与表现,整理出它的主流与支派,展示中国书法风格史演进的系统及其特征”。这本著作无论在其完稿的1991年还是其第一次出版的1997年,或者当下来看,都是一个具有拓荒性的研究课题,前无古人,意义自然不可低估。但是全书对写史的方法似乎并没有很好的把握,对唐以后的单个书家着墨过多,最后一章占据了四分之三的篇幅,并且重蹈古代通史“罗列”的旧辙。全书在以吴昌硕结束后,并无相应的文字做出结语。由此可见,一个既有价值的课题也尚需先进的理论方法来表达,方可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此外,官方的中国书法家协会出面主持了《当代中国·书法卷》的编写,另有《新文艺大系书法分册》。学术界都对研究当代书法的发展轨迹、对估价当代书法的成就、价值与历史地位表现出浓厚的兴趣。所采取的方法也都与西方的历史研究法接轨。
在经历了长时间的酝酿后,中国书法理论界厚积薄发,在新世纪后,亦即当代书法理论发展的第二期,出版了王镛《中国书法简史》;欧阳中石,徐无闻《书法教程》;《中国书法史》七卷本等。各种各样的书法史论书籍竞相争妍。其中最重要的书法史应当算是《中国书法史》七卷本。在书法艺术蓬勃兴盛的背景下,江苏教育出版社选定了丛文俊、华仁德、刘涛、朱关田、曹宝麟、黄惇、刘恒七位中年专家共同编写了此书。他们或是中国书协学术委员会委员,或是在高等院校担任书法教学和研究工作,具备坚实的学识根底。
这套《中国书法史》分为先秦、两汉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宋辽金、元明、清代七卷。由于出自不同的作者,七位作者又都是中国古代考古、历史、艺术或语言文学专业出身,所以或多或少,在写史的同时带入出身学科的倾向在其中。这样的写作方式完全呼应了新文化史的诉求。新文化史的兴起正是史学走向文学的返照,一部新文化史的成功,必须要有精彩的题材,巧妙的构思和生动的文笔。这些都是新文人知识分子所能提供的。
七卷本的诞生也使得我们看到,民族国家史学就如同曾经的私塾一样,已经不再是主流,甚至接近消亡。曾经的经史子集是一个有机整体,在私塾中学习,就如同民族国家史学一般。但幸运的是,由于中国传统文化已经对经、史、子、集做出过区分,使得中国在向现代学科转型时不必经历了印度一般的阵痛和消亡。而是较为顺利的过度到了分系学习当中。七卷本展示了我们这一转变过程中的特点。
他们具备中国知识分子的共性,继承了清代以来朴学的传统,注重对史料的挖掘和整体把握。对具体问题的梳理考证力求翔实明晰。但是他们没有落入堆砌史料的窠臼,而是在此基础上提炼出对实物发展规律特征的认识,对曾经泛滥一时“以论代史“也有矫正的作用。同时,他们能够更多将书法艺术的各种问题与相应的历史时期的政治、文化联系起来考察定位,特别是把其放入当时的学术、艺术氛围中,再揭示书法本身历史发展的同时,为其他的书法研究者好教学者提供多层次的启发与借鉴。
近现代的书法理论,尽管受到西的影响,但是大部分在研究形态上仍然表现出传统的学术研究路向,即以史述和考据为荦荦大端,侧重于古代书论的整理、汇集、考证、辨伪等,这种基础性的学术研究缺少从宏观、思辨的立场上对书法进行学历的把握。陈振濂在《中国现代书法史》中说:“这种古典式书学方式的制约下的研究,除了把材料搞的更细,收罗的更全等有限成果之外,能见出清末民初书学家自身特点的新成就很少有可能出现。”理论研究往往成为创作的附庸。虽然王国维,梁启超,邓以蛰在接受了西方美学和史学观念的影响后,开辟了一个崭新的书法研究领域,但是毕竟还只是处于起步阶段,并且在发展中受到政治的影响,一度出现沉寂。
新文人书法史所致力于研究的,正是通过本身知识分子的身份,以及并非单一书法家的背景,对书法史进行学科化、系统化的研究。使得书法研究的目光不再单纯的看向碑帖,师承流派的割裂等。而是更注重表象之下的规律与科学分析。
三、新文人书法史的意义与展望
中国的文字是这样伟大文化中耀眼的明珠。它实现了“以简单的驾驭繁复”,“以空灵的象征具体”的艺术成功,是绝世独立之艺术,也与中国诸多文化艺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在书史研究方面,从赵壹的《非草书》开始,中国历代的书家学者都不遗余力的采取史述与考据相结合的方法。及至近现代,乃至于当代,有了新的导向。与哲学交融是一例,如朱光潜、宗白华等人;二重证据法是一例,以王国维为代表;图像学的方法又是一例,当代的《中国书法史》七卷本,《中国书法风格史》等,被广泛运用到实际的史论书写当中。这不但是新史学的影响,也是中国文化自身需求发展的必然趋势
现在西方新史学乃至于新文化史的探索,正是对西方固有文化相互之间壁垒分明的反思。也是中国书法史改良传统治学方式,不再以时间、人物和事件对历史进行堆砌,研究多学科交叉方法,进一步将书法史与世界史学接轨,赢得世界对中国书法的更深层次的理解与认同的机会。
综上所述,从新史学来看“新文人书法史”的发展,我们不难看出,“新文人书法史”从诞生其便根植于中国大的文化环境的发展,并且与新史学乃至于新文化史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它为当代中国书法的发展提供了一种多学科对话的图景,也提供了一种更为温和宽容的继承传统书法的方式。即使其还有许多需要完善与改进的地方,但其产生所带来的益处与未来的发展则是不容忽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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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45:47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当前语境下提倡新文人书法的意义初探
李志宏
内容提要:新文人书法是相对于封建社会旧文人书法而言的,在这个追求书法视觉效应和展厅效应的社会,书法和文化的关系似乎被割离了,书法家只是专业领域内的一个称呼,我们呼吁心文人书法的复兴,让书法回归到文化本位上,表现现代社会的真善美,体现个体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等……
关键词:新文人 书法 角色 意义
  二十世纪是中国历史上最动荡不安的一百年,因为工业革命的迅速发展,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破坏,造成政治格局的动荡不安,经济文化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二十世纪的中国社会,由动荡走向统一,经历了封建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以及社会主义社会的政治变革,不过文化方面,出现了百花齐放的局面。1905年积弊已深的科举取士被废除,馆阁体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社会价值,西方钢笔的传入,使实用书写流行和普及,不少士大夫均以卖字为生,如康有为,郑孝胥和李瑞清等。书法作为中国的传统艺术,承载着沉甸甸的传统文化,在古代,书法也是科举取士必不可少的一门技艺,不再是跻身士族一种门径了,并出现了旧文人书法向新文人书法的过渡?
什么是文人书法?
   在解释这个概念之前,必须解释什么是文人书法,什么是旧文人书法。在国画上,唐代王维很早就提出了文人画的概念,陈师曾在1921年所著的《文人画之价值》中,给文人画下了一个定义:何为文人画?即画中带有文人之性质,含有文人之趣味,不在画中考究艺术上之功夫,必须于画外看出许多文人之感想,此之所谓文人画。陈师曾认为,文人画之价值在于画外文人感想,而不是技术和艺术的刻意追求,借鉴陈氏的说法,文人书法最主要的价值不在于书法本体的艺术价值,而是在于文人情怀,思想等方面的寄托,即书写者为文人,但不是以书法名于世,或许在技巧和艺术表现上,还达不到独挡一面,但是因为创作者的深厚修养,使作品大有可观。书法作为中国的传统艺术,起于图画,源于实用,古代文人,没有一个不擅长书法的,至少都可以说是能手,但是有书法功底的文人无意于成为书法家,熟能生巧,久而久之,书写水平自然有了提高,但也有局限,他们的书法有风貌,缺少创新。对于文人来说,书法只是一种生活方式,书信往来,陶情冶性为主,其书皆隽永蕴藉,具有高尚意趣文人气,这种文人气非勤学苦练可以获得的,而是自然流露。
文人书法由旧文人书法到新文人书法的过渡,我认为看清其分水岭是最为重要的。在社会制度上来看,其分水岭在于1905年科举制的废除,从思想解放上,又是应该从1915年开始爆发的新文化运动,这次运动以提倡科学与民主,反对愚昧与专制;提倡新道德,反对旧道德;提倡新文学,反对旧文学为主,虽然在新文化运动中,并没有说到书法艺术方面的内容,但是书法在这个时候,其作用已经和封建社会不同了。封建社会是以科举取士为主,新文化运动之后,虽然有西方的钢笔传入,但是毛笔仍然是书写的重要工具,比如陈独秀,胡适,徐志摩和闻一多等人都留下了相当数量的文稿,日记,甚至笔记等。至于清朝遗老,是过渡时期的人物,在这里,暂不对他们进行划分。
旧文人书法和新文人书法的特点:
  传统文人书法(旧文人书法),我经过整理分析,认为它具有以下几个特点:
1 书法创作不是孤立完成的,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书法创作,功利性很少。其作品的出现主要体现在函札,文稿,书帖,楹联等。
2 在审美风格上,追求的是文气,雅致,含蓄,高古,流美,娴熟为主。
3 因为受到馆阁体的影响,其书法风格难免出现同质化。
  新文人书法是在旧文人书法的基础上进行有机取舍,新文人书法这个概念,还要回答两个问题,一个文人之新,书法创作作用之新。进入了现代社会,文人在社会中的角色发生了重大变化,旧文人以研读四书五经,吟诗作对为能,现代的文人,随着社会分工的细致,从事哲学,金石学,考古,文学创作等领域的人,都可以说是新文人,这种划分,一直延续到今天。新文人书法应该具备下面的特点:
1,在创作上,取法上不再单一,也不拘于形式,
2 ,强调作者主体文化修养和生活基础对创作冲动有感而发的产生作用,书以载道,书为抒怀的倾向更为明显。
3 有意识的创作,功利性不大。
4,注重书法和诗文意境的融合。
5,创作主体首先是一个具备文化修养的人,而且不漠视传统书法的学习,流整而不俗气。
新文人书法出现的原因:
   书法是一门综合艺术,其核心是文学,自古到今,几乎所有的书法家都是精通文学的,张怀颧在《书断》中说到:论人才能,先文后墨,在书法史上,很多书法家最初都不是以创作出一件优秀的书法作品最为终极目标的,而是为了记录心迹,抒怀溢兴,五四以后,随着各类新型教育的普及,还有对西方民主科学的接纳,白话文的普及和新型书写工具的出现,毛笔显然不再具有很大的实用价值。直至当前,书法艺术和文化品位似乎已经被割离了,书法变成了技术加上艺术的叠加门类,对书写者的文化修养不再重视,导致成批量专业书法家的出现,这些书法家为了掩饰自己在文化领域里面的局限,提倡书法作品的视觉效果。
   新文人书法就是应该和当前的职业书法家进行区分,后者是制作的匠人,前者是文化精英,有着显著的人格特征与文化含量,杨永滨指出:书法的自传性是指书法作品与书法家之间的抽象协调与遥相呼应。在作品中,可以根据形式语言觅得艺术家的师承、人生阅历、情绪情感状态以及审美演变的些许轨迹。在专业的书法家作品中,由于形式取向和跟风流行的趋向,根本很难看到作品背后有人的存在,书写者的生命意识、思想表述、情感流露被隐藏,看到的只是一个空壳。因此,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提倡新文人书法,实际上体现了我们对传统的精神记忆,追求思想,诗意,追求人格,情感在作品中的流露。
   
  现代社会,分工细致,实用趋向最为严重,传统文人的生活方式,在现代社会已经无法得到延续了,于是,我们缅怀文人精神,在古代,作为文人必不可少的书法,到了当下,应该有新的诠释,对文人书法意义的追问,对传统与现代冲突的思考,就成为了当前文化界甚至书法家要做的大事情。旧文人可以吟诗作赋,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是否也可以呼唤真善美,呼唤崇高积极的价值观念,歌颂和平自由等,将这些内容融合到书法作品中,就是一种伟大的表达方式。这些内容是那些非文人书法家无法实现的。首先,非文人书法是要在形式构成中表现个人艺术观念,对技巧的过分追求,对书写工具的苛求,还有对书写内容的冷漠,其书法作品中的文化力量显得极其苍白无力,达不到我手写我心,我思故我在的理想状态,其次,因为创作者的文化修养限制,尽管有激情,有技巧,但是作品中缺乏思想,艺术的感染力一定会丧失,那么,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作者所创作出来的只是一件技术品或许平庸的艺术品而已。再次,非文人书法和文人书法创作目的有差异,也就是说,非文人书法的创作目的或者是为了获得相应的利益,而文人的创作,功利心理很小,甚至没有,所以他们的创作是走进了内心,追问个人存在的价值,并由此折射出精神魅力。
新文人书法应该提倡道德,文化修养,重视原创:
  前面说到,新文人书法应该是文以载道,抒怀溢情,是尚趣也尚义。今天的社会,呼唤新文人书法,同时也是在呼唤新的价值体系和道德规范的建立。一个时代,经济的发达,可以让文人获得相对安定的创作环境,但是由于对物质的过分崇拜,很可能在精神建设上受到强大的打击,因此,有经济学家说过,经济成果显著之时,个人的职业道德或许会往低处走,道德沦丧,是当下危害性极大的精神危机。古人论书,十分强调道德在其中的支撑强调书如其人,立品为先,唐代柳公权说,用笔在心,心正则笔正。欧阳修说,古之人皆能书,独其人之贤者,传遂远(注,在这里的解释是贤德,谓道德高尚之意),再如清道人李瑞清说:学书尤贵多读书,读书多则下笔自雅。故自古来学问家虽不善书而其书有书卷气。故书以气味为第一,不然但成乎技,不足贵也。以技法取胜的书法作品,并不是书法价值的最后实现,最多悬挂墙上,娱人耳目而已,随时可以换成其他人的作品,只有那些由具备渊深学识和书法技巧的人,才有可能创作出一件具有书卷气和思想内涵的作品,即是由表及里,皆有可观可品之处,愈久愈香。所以说,高级意义和真正意义的书法,恰恰是书卷气浓郁的书法,书卷气也是识见与思想的另一种提法。这样的书法正是文人所为,就是所谓的文人书法。
   在这个信息泛滥的时代,我们经常能够收到一些朋友发来的诗词短信,实际上,这也是新文人生活方式的一种扩展。但是,短信中诗词水平格调的高低,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不喜欢在节日收到一些千篇一律,无病呻吟的祝福,但不敢和发送者实话告知我心里的真实想法,真正美妙的诗词,是那种带有人生体悟,具有真情实感,词丽意深的文字。还有一点就是在形式要求上,要韵律优美,平仄合理。古人谈论高雅和粗俗,往往用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来形容,所谓曲高者,和必少,当代一些诗词创作,很难用曲高和寡来形容,相反,很多都是是粗俗滥造,冷若寒冰。真正优秀的文学创作,应该是真情实感、具有独特的人生思考和独特的生活体验,兴来而作,兴去即止,言简意深。因此说,文人的素质决定文人书法的前途。当代文人书法不振之由,最大的原因就是文人素质的差异所至,我认为,当代社会的文人,不能是食古不化的迂腐分子,也不能毫无传统文化修养的支撑,在当前的语境下面,需要有扣紧时代,而又有深层思考的文字出现,将其创作成作品,独一无二,义趣同行,而不是一件又一件的抄写唐人诗,宋人词甚至古人书论画论的书法作品。所以说,我们对当代文人书法的认识,千万不能离开特定的历史背景,也不能漠视社会转型过程中对文化标准、艺术标准的重新评估和重新确定。
当然,有人会问,难道新文人书法的创作的内容都是要原创,符合现实意义的吗?不是这样的,比如一首唐诗,让文人书法家和非文人书法家创作出来,必定会截然不同,特别是在功利心理方面,文人书法家总会以一种自由的方式去创作,而不是迫于事,也不是以平尺论价钱。因此,书如其人,作品就是个人精神状态,知识修养的凸显。所以,我们得出结论,新文人书法的问题极其复杂,它甚至是中国传统文化在当下的处境和传统文化与当下对接的问题。但是,不管时代对文人是如何要求的,我们对文人书法的要求无论如何不能降低应有的标准。这个标准当然与文人的素质有着密切的关联。
  在不同历史时期之下,文人的生活和感受、思想与体验,都是有差异的,比如对自由的向往,对民主的诉求,对爱情的渴望,对平等的尊崇,对自然的热爱。在封建社会,一直强调三纲五常,虽然有法律,但是基本是以最高统治者的意愿进行的,文人在那样的环境下面,如履薄冰,唯唯诺诺,只能借助诗词,琴棋书画,含蓄地表达个人对社会,对人生的看法,有的甚至隐居山林,不闻世事,但是,仍然有像清代文字狱那样桎梏文人的思想,甚至掌控其生死大权。
  今天,我们处在法制与民主的政治环境,更适合文人们的生活,现代社会对文人的职业规范,或者说文人成长的教育环境,以及技能,都古人拉开了一段十分遥远的距离,毛笔不再是实用的工作,书法成为一门独立的纯碎艺术,对文诗词创作与诗词的欣赏,也不是中国人审美生活中普遍的文化形式。工业文明社会里出现了音乐,影视,甚至游戏娱乐等,深深介入我们的生活中,物质至上,道德问题,在当下社会似乎成为一种痼疾,早年的时候,升学考试,学历学位成为衡量一个人成绩的标准,中晚年,金钱和权力又是一个人成就的参考物,就算一些从事文字创作者,缺乏深度思想,缺乏职业道德,甚至对书法毫无认识,因此,他们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文人,也不是当代文人,而是一种职业的从事者。
中国文人的角色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自然而然对其文人书法的身份造成不良影响。我们在一种新的社会制度里,接受一种新的文化现实,我们对文人书法的遗忘与背叛,就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情。但是,遗忘与背叛是正常的,守望与继承也是合理的。对旧文人书法的记忆,出于我们对民族文化的忠诚;对文人书法的审美需求,是我们对一个国家现实形态的自信。因此,寻找新文人书法的前途,是对当代文人的维护。既然文人书法是我们精神领域里的重要存在,我们对新文人书法的企盼当然不能降低标准。新文人的素质决定新文人书法的前途。我们需要淳厚、雅逸的文人书法,就要求当代文人书法家必须与传统文化气质相融通,必须掌握中国书法的书写技术要领,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文情怀,我们必须欣赏并且深刻学习传统文学,必须具有关怀的能力和思考的习惯。
新文人书法的意义:
    因此,我们在谈论新文人书法的时候,一定要先提出以下三个问题。第一,文人是一个民族的精神代表,文人的思想方式和行为方式,决定了我们超越自己的程度,对自我认知的深度。第二,文人书法作为一种艺术样式,承继了太多的历史文化信息,它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文化的本质,是我们必须面对和必须解读的。第三,中国文人的生命形态,是对世俗社会的修正。它在一定意义上,监督着一个民族的精神状况和思想道德。
   那么新文人书法的价值意义在哪里呢?首先应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认识与研究,真正地继承中国书法传统的精髓。其次是对浮躁、靡丽、伪饰等书法风气的批判,弘扬中国传统文化,让书法回归到正大传统的路子上来,,再次是继承立足于传统基础之上进行的建设的问题,表现现代社会的真善美,体现个体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等。
对于一种新事物的出现,我们总会以一种异样的眼光去对待,总会以怀疑心去观察,但是一件新事物的出现,必定有它的社会价值,甚至文化意义,比如新文人书法的提倡,实际上是一种回归传统,正统的书法继承。未来就存在于现实之中,我们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要立足现实,在现实的基础上进行思考。当然,你可以认为潮流是重大趋势的体现,你同样也可以认为趋势来自社会的变革,它需要迎合社会的需求,才有生存的意义。  新文人书法理论,也曾得到很多学者的批判,但是不少有识之士一直在努力,试图用行动来实践理论,这也许只是一个开始,只是在艰难前进中的一个环节而已。我个人的看法是,在这个文人稀缺,书法缺乏文化支持的环境下,只有卸下思想的包袱,才可以更加自由地想象,才有可能做得更好。
参考材料:
1 《历代书法论文选》(上海书画出版社)
2 胡湛:《对新文人书法的辩论》,《道技并进学艺兼修》
3 朱中原:《书法学者和学者书法》
4白谦慎:《日常生活中的书法》
5 《中国古代书法理论解读》(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6 《中国书法风格史》(徐利明著,人民教育出版社出版)
5 《世界大趋势》(作者:约翰*耐斯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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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46:08 | 显示全部楼层
新文人书法: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
□杨瑾琪   
【内容提要】在当代大文化背景下,新文人书法作为一种新的艺术实践形式,从主体素养文人化、书风审美典雅化和内涵表现生活化三个方面,以自身独特的理论样式和结构完善传统文人书法的审美思想体系,探索实践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力挽传统文人书法式微的困局,这对于我们加深新文人书法的理解与体认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
关键词 新文人书法 文人书法创新 现代性转换
“新文人书法”是新时期以来在书坛逐渐兴起的一个书法思潮和创作流派, 1999年、2000年和 2003年,先后在北京、广州成功举办了三次新文人书画印雅集研讨或年会,2007年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暨作品邀请展又在石家庄举行,在全国艺术界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它的出现是对当时书法创作形式主义、功利主义的泛滥而造成的书法内涵的空乏、典雅人文精神的失落的一个反拨。在艺术上,新文人书法主张反思传统,呼唤传统的回归。呼唤对“传统文人的书法的复兴宏扬,倡导书家学者化。”[1]回顾新文人书法十余年风风雨雨的历程,人们对它的评价褒贬不一。一方面或被称为“早产儿”[2]。指责其理论混乱空泛,与实践严重脱节,是“音容渺茫”、“式微与暧昧”[3]。另一方面,也有人称新文人书法在实践中唤醒了国人对传统文化的自觉,体现时代特征,被视为当代中国书法的“正宗”。我们认为新文人书法作为一种新的书法艺术实践形式,既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继承,又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扬弃。在这一辩证的否定过程中,出现实践中的种种偏颇和批评中的种种争鸣,本身是无可厚非的。本文不再着重于对新文人书法的是足非非的反复纠缠,而着意于新文人书法是如何在其话语系统中展开现代性转换的,希望通过这一途径加深我们对新文人书法的理解与体认。
一、大文化背景下,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的原因
一是交流方式的深刻变化。每个书法家都希望通过一定的交流方式,将自己的作品发表出去,传播开来,赢得同道的关注与欣赏。传统文人书法交流方式大致有三种类型:第一种是书信往来,通过书信往来达到艺术上的相互交流。第二种是园林陈设,书法是园林建筑中不可或缺的景致,门有匾额,柱有楹联,厅有中堂条屏等等,它们都会引起人们的驻足观摩。第三种是文人雅集,如历史上有名的兰亭雅集、西园雅集等,三五同好,以文会友,带几件卷轴相互观摩,或当场写几笔相互切磋。
通过以上三种交流方式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出,传统文人书法的欣赏习惯通过书写需要和文字应用,时时刻刻体现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之中,书信往来和园林陈设是一件作品的单独展示,文人雅集虽有三五同好,但仅限于此,展示作品也极少,作者在创作时不必用心考虑与他人作品的不同并超越他人,不必用心考虑与自己作品的不同而变化出新。
而现代社会书写方式与交流方式的改变,书法并不必然地在人们生活中体现(虽然目前还经常地在一些招牌,题饰等方面存在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然而古人的毛笔书写感觉,令众多当代人陌生),主要主要是展览会,一个书法家要想得到社会承认,必须通过展览会上的“竞技”而崭露头角。展览会有两种类型,一种是联展,一百几百甚至上千件作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优秀作品很容易被埋没。
展览会的另一种类型是个展,百来件作品荟萃一堂,要留住观者的脚步和视线,就得讲究变化,对联、中堂、斗方、条幅、手卷、扇面,幅式要变化;篆书、分书、楷书、行书、草书,字体要变化;就是同一种幅式和字体的作品,也要环肥燕瘦,有多种多样的风格变化。 “百首如一首,卷初如卷终”的展览肯定不会成功,个展必须尽量使每件作品不一样。
与以往的交流方式相比,展览会的最大特点是营造了一个规模宏大的比较场所,与他人作品比,与自己作品比,为了在眼花缭乱的比较中脱颖而出,作者必须要有强烈的创作意识,懂得变化,力求新颖别致;作品必须强调视觉效果,无论内涵多么深刻的作品,都要为自己找到一种引人注目的表现形式。
因此,在书法披作为艺术门类获得欣然接纳,并步入艺术展览厅从而构成一个书法史上从未有过的“展厅文化时代”的大文化背景,书法脱离了书写实践的欣赏与展示,必然导致超越原有格局的欣赏展示要求。新文人书法则必须在整个形态(即表现形式、表现内容)上通过刻意求工、精心打磨,从而适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和生活节奏,进入现代人的审美消费领域。
二是展示空间的现实要求。中国传统文人书法的发展演变充分证明:风格形式与展示空间密切相关,风格形式的变化往往取决于展示空间的变化。魏晋时代,书法以尺牍书疏为主,展示空间在几案之上,近距离观看,特别讲究韵味。盛唐时期,题壁之风盛行,书法展示从案上到墙上,展示空间一下子变大了,风格形式也不得不随之应变,特别强调气势,并且以势造型,结体跌宕豪放,戴叔伦《怀素上人草书歌》云:“心手相师势转奇,诡形怪状翻合宜,人人欲问此中妙,怀素自言初不知”[4],只有诡形怪状的结体才可以获得奇趣及意想不到的独特造型。更有甚者,为了节奏的畅达和造型的生动,随意增添笔画,让人难以释读。这样的书法被称为狂草,它已不再是简单地抄写诗文书疏,开始抛弃文字的实用功能,强调运动节奏和空间造型,带有纯视觉艺术的倾向了。风格形式的变化又导致了审美观念的发展,而这一切变化发展的根源在于展示空间的变化。
明代,私家园林开始大规模兴起,传统文人书法的展示空间又从壁上分化出匾额、楹联、中堂、条屏等,为了与不同的展示空间相和谐,字体书风也随之应变求得审美统一。匾额取横式,挂在门楣间,与竖线条的屋椽组成对比,形式感很好,因为它挂在厅堂中央,字要端庄,一般以正体为主,如果要显示家道殷实,风格还得以厚重为宜。楹联写在柱上,高与宽比例悬殊,给人的感觉好像左右两边的挤压力极大,书法如果取纵势,写瘦长的楷书或连绵的草书,会有促迫感,因此最好以横撑的字形与两边的挤压形成对立统一,一般以分书或魏碑体楷书为主。厅堂正中央的墙上,中堂画轴加两边对联,下面一长条台,将三个挂轴连成一气,条台上陈列些古玩摆设作为点缀的同时,打破一横三竖组合的过于整齐刻板。两侧墙上,右边画春夏秋冬,左边书正草篆分,各挂四条屏,条屏下各放一组椅子茶几,幅式与环境的组合非常协调。尤其是因为建筑的门框窗棂以及雕花家俱都是一个个小空间的组合,精密细致,所以中堂和条屏的字数比较多,字体书风以清秀娴雅为主。
回顾历史,风格形式的变化往往取决于展示空间的变化,今天,中国建筑的式样与明清园林已经完全不同,书法作品的展示空间发生了根本变化,明清式样的书法作品如果不加改变地进入现代建筑,必然会显得不伦不类。这就提醒今天的新文人书法家,面对已经改变的展示空间,书法艺术必须在字体书风和幅式装潢等各个方面来一番与时俱进的变革。
现代建筑中的宾馆、会所、家居,各有各的特色,书法作品的幅式必须因地制宜,变化多端。现代建筑的装潢强调设计意识,注重整体效果,书法作品要融入其间,在和谐的基础上显示自己的独特魅力,表现形式必须具有强烈的视觉效果,否则的话,不能进入现代建筑,不能融入人们的生活空间,就不能成为时代的组成部分,不能获得生气勃勃的发展。俗话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当书法展览的形式突破了旧有模式,不断推陈出新的时候,书法展览的艺术魅力便会随之增强。
    三是审美旨趣的历史演变。新文人书家在继承中国传统文化的旗帜下推崇传统文人艺术,但在审美旨趣上与传统文人有着很多的不同。传统的书法理论和艺术认识偏重于笔法技巧,在表达方式上则是心得体会感悟式的直觉描述为多,缺乏理论结构严格的逻辑推演,许多概念范畴缺乏明确的内涵外延的界定,而采用比喻来说明,如以“锥画沙”、“印印泥”、“屋漏痕”等来比喻说明书法用笔的性质。这种形象感悟式的比喻说明,往往导致理论概念和认识的含混性与多义性,很多东西只能意会无法言传,对许多深刻的理论问题,未能深入整体地展开理论分析,在艺术理论的完整性和明晰性方面的短板,引起传承和运用的困难。不利于推进传统文人书法实践和书法文化发展。尤其新文人书法发展需迫切要理论支持时,倍感传统书论的局限。
总而言之,书法交流方式、展示空间、审美旨趣在今天已经发生了重大的甚至根本性的变化,它们逼迫书法艺术不得不进行现代转换,作品必须要有创作意识,要有视觉效果,要与现代化的交流方式和展示空间相吻合。这是大文化背景下对新文人书法提出的三个要求,它们之间有密切的关系,创作意识是理念,视觉效果是方法,与交流方式和展示空间相吻合是目标。
二、寻找失落的自我——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的路径
余秋雨先生曾经在《笔墨祭》一文,讲得就是面对现代社会和文化的全面转换,中国书法所依托的“社会氛围”和“人文趋向”已经消失的问题。他在文中提到“过于迷恋承袭,过于消磨时间,过于注重形式,过于讲究细节,毛笔文化的这些特征,正恰是中国传统文人群体人格的映照,在总体上,它应该淡隐了。”[5]由此我们可以看到由传统文人书法所涵养出来的那种文人品格和人格构架在现代文化的环境中已经失去了意义。
回顾中国当代书法的发展历史,研究新文人书法艺术面临的新的变化,我们不难看出,打造经典,推出大家,努力推动中国当代书法艺术大发展大繁荣,是新时代的课题。张海先生认为经典必需具备以下四个要素:“是开创性、划时代;二是在继承传统基础上,符介艺术规律的变革;三是创造性的艺术实践;四是原创性和极高的开掘价值。成为书坛大家的六个必备条件:是审时度势,把握时代;二是深入经典,传承经典;三是高屋建领,大书法观;四是具备创新资质方法;五是表现个性,释放激情;六是忍耐寂寞,远离尘嚣。”[6]
经典是书法传统的合理延续,又是传统承续和个人创造的完美结合,书法在其数千年的发展中形成了自己的传统。推出书法大家,提升书法的文化内涵,需要书法大家具有开阔的艺术视野,全面的传统文化知识与修养,将书法置放在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传统的大背景之下。因此,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可谓正逢其时,既是当下书法艺术审美的需求,也是书法艺术发展的内在必然要求,是时代的呼唤、现实的需要、历史的必然。
一是重视人品,强调学养——主体素养文人化。书法创作的动因是书家表达心志、抒发感情的需要,是畅神的需要,因此,其尤为重视书家的个体条件。而在书家的个体条件中,书家的人品、人格又尤为重要。人品、人格是书法创作的“本”。自从汉代扬雄提出“书为心画也”后,书法作品便成为了人品、人格的表露,要想创作出优秀的作品,首先就要有高尚的人品、人格。文人书法应该是对一个人品格与操守的保持。清人杨守敬曾有这样的概括:“一要人品高,品高则下笔妍雅,不落尘俗;一要学问富,胸罗万有,书卷之气,自然溢于行间。”[7]书法本是修养得艺术,以字见心,仅仅靠“造星”运动是不可能完成的。新文人对待古今的态度,贵能“古不乖时,今不同弊”,正确处理文道的关系,在新的时代树立新的形象。我们倡导新文人书法,其前提必然是对书家主体文人化的要求。而这里的文人还应该是有别于传统士大夫文人的新文人。所谓新文人就是指具有新的知识结构、新的社会伦理品德修养、新的文艺价值观、审美观、创作观、批评观等新时代文化精英。2011年9月在余杭良渚博物院举办“守望西泠--陈振濂西泠印社社史研究书法展”,正是陈振濂先生纯正的文人做派,使“守望西泠”展以其平实却赢得了比那些大规模书法展览更充沛的评价。他不无感慨地:“怎么大家对这种文人式的书写竟会如此着迷?这是基于一种怎样的“语境”并且体现出何一种评判逻辑?”[8]实际上,“守望西泠”展最感人的,恰恰是陈振濂先生在创作这108件作品时那无孔不入、无所不在的“文人意识”;是一种渗透到骨髓里的“文”与“人”的存在。书法作品中要有“人”的存在。抄录古人诗词,当然没有书法家这个“人”的存在——或准确地说,是只有技术的人的存在,但没有思维、世界观、价值观的人的存在。“守望西泠”展里的许多作品,因为出自作者自撰,在文辞展开时带有明显的价值判断:比如对创社四君子的立社为公、不谋社长之位的提示;比如对早期雅集时士子名绅相聚之乐的表述;比如对社员中恪守民族大义、冰清玉洁的举止的褒誉;比如对赎回三老碑文物的义举的回忆;比如对西泠印社中人许多爱社如家事迹的推扬;比如对中期西泠印社复兴史料的提取;一直到西泠百年社庆以后如“重振金石学”、如倡导学术立社等的新举措的点题,在此中,都有陈振濂先生作为一个研究者与参与者的鲜明的去取态度在,其文辞中的浩然正气和对历史的深邃理解与把握。
由此可见,对新文人书法来说:“写什么”比“怎么写”就要费心思得多了,学养和文化则应该是新文人书法的重点。陈振濂先生的此次展览无疑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现代性转换的成功尝试。
    二是呼唤经典,传承精华——书风审美典雅化。经典和大家是个时代书法艺术水平和地位的标志。而经典意识不仅仅是对传统经典的尊崇和敬畏,同时也是创造新的经典的文化自觉,是个伟大民族与时俱进的伟大品格。在今天“展厅时代”,书法生存的价值,就是具体表现为书写技法的大比拼。区别在于过去的技法大比拼,是比拼书写毛笔字的技术(即写得好与否);今天的比拼,是比拼对古典经典的艺术表现好不好。从两者之间的差别,已经可以感受到强烈的时代变迁了。通古和变今是一致的,只有继承优秀传统,才能有所创新。这也正是书法艺术在数千年来的创作中既能不失传统,又能不断发展的个原囚。为此,在学习古人、继承传统时,要做到“转益多师”,二要做到“师长舍短”,三要做到“师心小师迹”。真正的书法大家都有自己的个性和风格,因而能在艺术史上留名。黄庭坚说:“随人作计终后人,自成家始逼真。”[9]。
2009年12月,在中国美术馆举行的 “意义追寻——陈振濂书法大展”,展览共分为两大主题:(一)观赏的立场:艺术与审美。包括四个类型,以见形式风格技法探索的丰富性。①“榜书巨制——流动的造型构筑,②“古隶新韵——顿挫节奏中的古法”,③“简牍百态——用笔解析与深化”,④“草圣心性——放纵的线条之舞”;(二)阅读的立场:学术与文化。包括三个类型,以追寻学术与文化的意义。①“名师访学录——经历与出身”,②“西泠读史录——工作与学术”,③“金石题识录——兴趣与修养”。展览从不同侧面反映了陈振濂先生对于古代经典书法的认识与当代文化背景下书法创新的探索,作品大气磅礴。这是一个只有对传统书法有着深入领悟和研究的艺术家才能飞扬的空间,看那满壁飞舞的线条,寻那满纸墨香的真草隶篆,似乎每一点都在挑战新极限,每一横都希望有新构思,每一竖都勾勒出新形式。美国哲学家杜威说:“一位艺术家必须是一个试验者,因为他不得不用众所周知的手段和材料来表现高度个性化的经验。这一问题不可能一劳永逸地得到解决,艺术家在每一项新的创作中都会遇到它。若非如此,艺术家便是老调重弹,失去了艺术生命。”[10]因此,书法家们应该不断地挑战和超越自我,不断提出新的生疏的写法,不断否定原有的习惯,增加新鲜的古典营养。以自己的创作影响传统,让传统结出新的果实来,这样,传统才能始终保持为生机勃勃的力量。本次展览“意义追寻”可以说是陈振濂先生不断地挑战和超越自我,不断提出新的生疏的写法,不断否定原有的习惯,增加新鲜的古典营养的一次大总结。这也可视为对传统文人书法进行转换的一种尝试。
    三是关注社会,深入生活——内涵表现生活化。研究历史上的成功书家,他们心中始终存在着忧乐的心态,孟子所谓“忧以天下,乐以天下”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以书法“展厅文化时代”为契机,把书法从传统文人惯常的立场中牵引出来,把传统文人书法拉向社会与民生百态,就有了革命性的涵义。因为,这正是对近千年、从宋元以来的书法文人书斋化的主流倾向作了一次颠覆。陈振濂先生对书法关注社会,深入生活有很精辟的见解:“在书法的世界里,有一个‘独善其身’的书斋文士风雅;还可以有一个‘兼济天下’的社会民生百态。前者固然是书法家修炼自身所必不可少的;后者却是书法赖以生存的丰沃文化土壤。倘若离开这个土壤过远,对社会时事民生百态过于陌生而漠不关心,一个书法家要想在艺术上有所作为,首先就缺乏‘当下’的基础。”[11]由此可见,书法家们仅仅坐在温暖的书斋象牙塔中是不行的,其有必要关注社会、深入生活,走向都市,走向田野。只有当书法家们投入到火热的实践伟大中国梦热潮中,才能产生出激情,才能撞击出灵感与火花,才能赋予作品以更加鲜活的时代精神和深厚的内涵。这也是“文以载道”传统的现实关照与映射。如此,当富有修养的书法家深入社会生活,那么他必将创作出富有时代气息的作品,展厅内将不再是以抄录古人为能事、不讲“载道”、不讲“人伦”“教化”之功的抄录“竞技”,而是真正体现时代精神风貌的书作。
2012年6月,在杭州的浙江美术馆举行的“社会责任”——传播·阅读·创造:陈振濂综合书法群展,用书法来写民生,这种从不曾有过的全新尝试,是今天的书法家,对当下文化中的一种选择。这次互动创作,正是陈振濂先生对艺术家实现“社会责任”的一种探索。这也可视为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的探索与实践。
笔墨当随时代,艺术的发展在于不断地创新。在大文化背景下,面对交流方式、展示空间和审美旨趣等传统文人书法语境变化,新文人书法家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参与到了现代化的过程中,正在努力打造新文人书法的新境界,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做出了新的探索与实践,使之既适用于我们的现代生活,又保留其文化与艺术的高度。“面对着的是几千年古代书法史所没有遇到的时代挑战,是“千年未有之变局”,我们以自己的聪敏智慧,对这样的“千古变局”作出了我们力所能及的回答。”[12]陈振濂先生的这段话无疑是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的最恰当的概括。
在这转换一过程中,尽管有批评者指为“新得不够”或“新得不够水平”……,但已经让“山重水复疑无路”的传统文人书法,迎来了“柳暗花明”的“又一村”。我们又理由相信,随着新文人书法对传统文人书法的现代性转换过程的不断深入,新文人书法必将迎来更加广阔的发展前景。
【参考文献】
[1] 胡湛,《当代书法流派批评》,《书法导报》1999年11月17日。
[2]、[3]周经国,《理论的青苹果 创作的早产儿—〈新文人书法文集〉〈全国新文人书法邀请展作品集〉读后》《中国书画报》2008年第91、92期。
[4]《全唐诗》卷二百七十三,岳麓书社,1998。
[5]余秋雨,《文化苦旅》,东方出版社,2006年12月。
[6]张海,《时代呼唤中国书法经典大家》,《光明日报》,2008年7月13日。
[7](清)潘存/辑 杨守敬/编,《楷法溯源》,北京出版社,1996
[8] 心琪牛志军谌林等,《陈振濂与当代“文人书法”复兴——从“守望西泠——陈振濂西泠印社社史研究书法展 ”伸延出的话题》,《青少年书法(青年版)》, 2012年第3期
[9]黄庭坚,《以右军书数种赠丘十四》,水赉佑《黄庭坚书法史料集》,上海书画出版社,1993。
[10](美国)杜威,《艺术即经验》,商务印书馆出版,2010年。
[11]陈振濂,《从古典文人书法到社会民生书法—书法的“社会责任”新解》,《青少年书法(青年版)》,2012年第12期
[12]陈振濂,《现代中国书法史》,河南美术出版社,200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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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7-23 09:46:5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的“新文人书法”观
□陈礼勤
【内容提要】文本主要围绕“新文人书法”如何继承和“新化”展开多点思考。主要观点以为“新文人书法”开拓了一个新的书法研究领域,“新文人书法”研究旨在发挥新的引领作用而不以否定其它流派为己任,“新文人书法”的研究支点是“现代艺术”,传统书法中“书道合一”的精髓是“新文人书法”研究的起点,“新文人书法”应该以人文精神关注且干预当下的社会生活,“新文人书法”当着手建立自我的艺术系统。
关键词  认定支点 踩准起点 注重精神文化的创造 关注历史 干预社会
在学习了胡湛先生等专家学者的“新文人书法”文论以后,以为其研究的内容和方向是有意义的,经过一定的实践和思考后也有所得,于是撰写了以下的认识和感受。
一、我对“新文人书法”的评价与思索
1.“新文人书法”的价值和意义
我以为到目前为止“新文人书法”所做的探索,其中的价值和意义当是在“现代派、学院派、新古典主义、书法主义、流行书风、文化书法”等等之外,又开拓了一个吸引人们为古老书法艺术的进一步发展而前往探索的新领域。
“新文人书法”既然是新领域的探索,那肯定就是一个有价值的探索,值得参与的。既然是新领域的探索,就是拓荒性的探索,其前景既迷人也充满艰辛。
2.“新文人书法”的学术定位
古人完成系列艺术门类的构建,现代人面对古老的艺术都要遇到“两难”的抉择——继承还是创新?这种处境东西方艺术家都一样。纵观中外艺术家的选择,无非采取两种办法,一是“继承改造”,二是“推倒重来”。“继承改造”是保守的改良派,“推倒重来”是激进的革命派。所以,“新文人书法”的学术定位最多与“学院派”、“古典主义”等流派一般,探索的都是“书法还可以是什么”的道路,而不是机械地“书法应该是什么”的狭隘的道路。
“继承改造”走的是保守的道路,不管如何立论,如何实证,都是“旧瓶装新酒”。古老的艺术大厦很高大,一下子是“新化”不了的。正所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因此,可以预见要在短时期内取得决定性研究成果的难度很大。中国的国情和历史告诉我们,“推倒重来”的激进做法不仅难度更大而且危险也大,所以走“继承改造”的道路没有什么不好。但是要有清醒的意识,其中的忌讳依然是浮躁。
3.“新文人书法”的学术范围和目的
从概念而言,“新文人书法”是一个狭小范围的学术研究。首先是研究人群的狭小,仅限于“新文人”。其次是内容的狭小,仅限于“新文人”如何继承发展旧文人的文化和书法修养的研究,如何让修得的文化和书法修养影响当下社会的研究。
根据此前“新文人书法”的研究,可知它主要是基于对“展厅(展览)书法”“大众书法”“古典主义”、“学院派”等书风或流派的不满。他们要么缺乏文化内核,要么过于追求形式,要么眼中唯有技术,于是提出在回归“内容与形式(包括技术)”高度统一传统书法的基础上,用现代先进的文化精神和科学的方法给予“新化”。这是非常稳妥的方法,但是这里想提出这样一个事实,即由于研究要求高,能够参与的人数少,就有让人感觉一种巨大的排斥力。当然事实也有研究者以一种排斥的姿态出现,以致有人对此表示不满。如此,我以为是一种极不高明的研究态度,关于这一点应该学习康有为的方法。康有为想要打倒“书圣”王羲之,但是却先导演出“王羲之来源汉魏说”,采用的是转弯抹角倡导碑学、贬低帖学的方法。任何革新都是艰难的,如何“权变”是革新对付各种问题的要道。当然“新文人书法”与康有为所面对的情况大不一样,当下正是一个乐于接受改革的年代。但是,“新文人书法”的研究也不能以排斥的姿态示人,因为世界已经远离“一统天下”进入“百家争鸣”的时代。对待各种流派都要认同他们存在的价值,比如说“大众书法”吧,它是新中国在全国范围内普及文化的成果之一,是现代书法界的荣耀之一,是中国老百姓告别被愚昧的标志之一。“新文人书法”没有理由忽视,更不能鄙视“大众书法”。我以为“新文人书法”的目的不是要消灭“大众书法”,而是要通过自己的研究成果唤醒更多“大众书法”的觉悟,走上更高更好的书法层次,是要与其他流派一起构筑更加雄伟高大的书法艺术的金字塔。这个观点在“新文人书法”中必须给予强化,“大众书法”不是洪水猛兽,而是中国书法的一个部分。任何艺术都存在由低到高的层次,处于顶尖的人物不能以消灭底层为己任,培养引导、帮助提高才是历史赋予你的责任。任何艺术都是智慧的结晶,智慧的产生不是凭空的,智慧出现在于彼此的碰撞,互相启迪是智慧的灵魂。
二、我的“新文人书法”研究起点观
旭宇先生在新文人书法研讨会上说过“一部中国书法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可以说是文人书法史”,客观事实确实如其所说,所以,提出“新文人书法”的概念没有什么不妥。然而,历史已经走出狭窄的由“文人为主导”的社会,经济和科学家已经取代文人,成为社会的主导。文人让出主导地位似乎也没有任何不妥,但是,事实证明经济和科学如果没有正确的人文精神的引导,其结果就是迷失方向。因此,提倡“新文人书法”,复兴文人的社会地位和作用是正确的,社会需要高尚精神文化的滋养和先进理念的引领,才能朝健康、高雅的方向发展。
“新文人书法”提出的是“新化传统”的方法,那也就是“继承改造”的方法。既然是“继承改造”,那么是不是应该先把“旧文人书法”在书法史上的作为先理清楚,然后再思辨应该如何继承。如果同意,那么,旧文人在书法方面都做了哪些事?
首先,书法从日常的书写上升成为一种艺术门类完全是文人介入的结果。更具体地说就是让后人痴迷的书法,理论肇始于汉末蔡邕的《九势》等几篇书论,成就于东晋王羲之前后的那批文人。整个书法大厦是从他们的研究和实践为基础开始建立的,经过后来一代代文人的探索和积累,一直到清朝才最终建立起一个丰富和完整的体系;这个体系叫做以二王为标准的“帖学”。然而这个体系才被完整建立起来的时候,一个新的体系——“碑学”也几乎同时被追捧和建立。建立这个体系的关键人物依然是一批文人,即全赖于清末伊秉绶、邓石如、何绍基、赵之谦、张裕钊的实践,最后有赖于康有为从理论上的总结。
其次,旧文人书法实践的主要内容。清人梁嗽有“晋尚韵、唐尚法、宋尚意”的说法,后人又补充“元明尚态、清尚质”。这里的韵、法、意、态、质指的是汉字书写完成后所呈现出来的视觉效果,所研究的具体内容主要有结字(运笔成字的方法)和章法(字阵的谋篇布局)。从这个被广泛接受的概括性归纳和总结,以及事实流传的书法技法研究专著可知,书法研究的是文字书写造型质感的构成法(抑或称“技法”,抑或称“个性化书写方法”)。
第三,旧文人研究书法目的和意义的理论。我们且审阅几条古典书论中具有代表性的书法定义。最早蔡邕《笔论》的“书者,散也。”韩愈《送高闲上人序》“喜、怒、哀、乐、穷、窘,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这些观点认为书法是用来“舒散世俗牵累”、“传达心声”“抒发个人心志”的工具。汉代杨雄《法言·闻神篇》的“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清代刘熙载《艺概•书概》对“书者,如也”的解释“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日:如其人而已。”这些观点认为书法是表现个人精神气质的载体。虽然实际论述不止于此,然而这两点是最精辟最核心最符合艺术的论述。
第四,古人对自我笔墨的态度
《书林纪事》中载:“欧阳询尝行,见古碑,晋索靖所书。驻马观之,良久而去。数百步复反,下马伫立,及疲,乃布裘坐观,因宿其旁,三日方去”。这类为了追求笔墨技巧的故事还有许多,比如著名的智永练字30年不下楼,张芝由于勤奋练习写字洗笔的池子“池水尽墨”。后代文人为何对这样的故事津津乐道?因为对于传统文化人,书法除了跟个人考取功名有关外(因为古人参加科举考试,笔墨功夫是非常重要的第一印象),还跟古人尤其重视“身后名”有关。中国是一个从皇宫到市井都重视书法的社会,书法是可以传世的实物,留下笔墨就等于留下个人的“身后名”。董其昌说过“遇笔砚便当起矜庄想”“无一笔不怕千载后人指摘”,王铎说也“我无他望,所期日后史上,好书数行也”。这俩大书法家的话是这个历史事实的最好注脚。
第五,书法在旧文人中的地位
影响了书法史的唐太宗说过“书学小道”,唐太宗之前在家庭教育发展史上有重要影响的颜之推也强调过“此艺不须过精”,对书学史产生巨大影响的苏东坡也有“可寓意而不可留意”的警告。因为在儒家思想为主导的封建社会里,“弘道兴世”才是正事,其余都是“才之小者”。许多人据此以为书法在旧文人那里只是为学之余事,是用来赏玩谴兴的,其实,这是一种误解。儒家以弘道为己任,为“求道”达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境地。然而,孔子也还说过“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也要求学生要精通“六艺”。求道也不能没有“艺”的修养,只不过把“艺”排在最末的位置而已。唐代孙过庭《书谱》的“固义理之会归,信贤达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赏,岂徒然与?”才是古代文人对书法的真正认识,以为书法是一种高级的思维活动,是一个文人智慧与修养的标志。况且一直被引用的唐太宗“书学小道”完整的原话是“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可见,唐太宗并非强调“书学小道”可有可无,而是强调不管学习任何东西,都忌讳“懈怠”,强调学习要“专精”。“书学”虽“小”,却还在“道”的范围之内呀!所以,历代文人大都重视精研书法,其中典故不胜枚举,也为众人所熟知,这里就不再赘述。
第五,旧文人的书法活动方式
根据历史记载从汉朝开始,从官方到民间,文人们的各种书法活动就受到人们的重视。西汉萧何为宫殿题写殿名观看的人拥挤得象潮水一般,东汉师宜官“不持钱酒家饮,因书其壁,顾观者以酬酒值”,王羲之写字换鹅,王献之在羊欣的新绢裙上写字羊欣不怒而喜,贺知章与张旭遨游里巷醉后狂书人“共传宝之”,宋朝皇帝向米芾询问书法,苏轼与黄庭坚互揭对方书法之短,八大山人借书画抒发亡国的哀叹,郑板桥不愿为官到扬州卖书画谋身,直到民国于右任“不可随处小便”的警告字条被人揭走剪接成“小处不可随便”……人们的生活中处处有书法的影子。人们用文人的书法来装饰人家的厅堂居室和园林的亭台楼榭。文人也乐于在各种场合表现他们的书法技能,展现他们的书法作品。书法的各种展示形式,在清朝李渔的《闲情偶寄》里面开始得到归纳。书法是旧文人生活中的一件不小的事,他们经常会互相观摩、欣赏、交流和评判书法。书法水平高可以提高文人的社会声誉和地位,甚至受到皇家的重视。
把书法从日常的文字书写提升为一种文化情趣,用来提高个人修养,愉悦和美化生活,再创造形成具有现代艺术意义的艺术系统,古代文人也用了好几百年的时间,严格地说也将近千年的时间。如果同意之前起于汉晋完备于清的说法,那么其间可有一千多年呀!细算还真有点让人吃惊。
总之,“旧文人”【1】建立了一个有技术、有理论、形式丰富的“书法艺术系统”;【2】“旧文人”借书法活动消遣个人的闲暇,展现个人的才智,抒发个人的情感;【3】“旧文人”用书法帮助人们美化居家和园林;【4】“旧文人”对书法研习态度是“书不厌精”;【5】旧文人用小书法牵动大社会(这点请容许后面再加以表述)。
三、我的“新文人书法”继承与“新化”观
当下关于如何继承、继承什么的论述颇多,基本也无什争议,值得再讨论的是如何发展的问题,或即所谓“新化”的问题。我以为“新化”也应该找一个支点,如果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比较没有争议的支点,那么研究就比较难以全面展开,其结果肯定是各走各的路,然后就消失了吧。我认为“新文人书法”发展的“支点”是“现代艺术”这个概念。何以见得?
古人并没有“艺术”这个概念,这个概念也是从西方“舶来”的。在中国古代,绘画、鼓舞、戏剧等具有艺术意义的门类都是不入流的工匠活,是士大夫阶层所不为的。“艺术”连同“美学”这个概念应该是从近代王国维开始引进使用,而“书法”最终被确认为是一门“艺术”则是到了沈尹默这一代书家。现代书法与古代书法最大的区别就是,古代的书法主要以一种手上把玩为主,现代书法则是与其它艺术一样走上展览厅的艺术品。所以“新文人书法”研究的支点应该是:书法作为一种现代艺术应该如何进行创作的问题,即要以现代艺术的观念和科学的研究方法来“新化”古老的书法。
那么,什么是“艺术”?通常词典上的解释是“通过形象塑造来反映社会生活,表现作者思想感情的一种社会意识形态。因表现手段和方式不同,通常分为:表演艺术(音乐、舞蹈),造型艺术(绘画、雕塑),语言艺术(文学)和综合艺术(戏剧、电影)。按照定义分析显然,书法是最奇特的一种艺术了。因为从视觉上审核属于平面造型艺术,从创作素材审视又属于语言文字书写的艺术。据此,我给书法的定义是具有语言意义的平面造型艺术。所以我认为“新文人书法”研究支点就是如何以新文人积极向上的精神文化素养,通过书法的创新来反映社会生活,来表现书家的思想感情。
艺术“表现艺术家的思想感情”,在旧文人那里书法就是用来表达情感的,而艺术“反映社会生活”在旧文人那里并非完全没有,只是他们实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所以,新文人书法继承的就是“表现书家思想感情”,“新化(发展)”的就是如何创新书法作品,让书法作品“反映社会生活”。不管是中国还是西方,现代艺术与古典艺术最大的区别就是古典艺术更注重接近实物的“模仿”,更注重(强调)的是艺术的“再现”,不自觉发挥艺术的社会作用。而现代艺术则更加强调“表现”,强调形象的感染力,强调艺术家的情感和观念,强调艺术的社会功能。其根本的原因应该是艺术家的社会地位改变了,尤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各国有良知的艺术家,纷纷以艺术为工具,控诉战争的残酷、灾难和罪恶,努力唤醒人类的良知,呼吁世界回归和平。二战结束以后,艺术家的社会地位骤然提高,艺术教育受到各国的重视,艺术再也不必依附宫廷、官僚、贵族,艺术也开始有了社会的话语权。尤其是东西方艺术家们开始普遍接受席勒的美学思想。在席勒那里,艺术的美不能只追求唯艺术的美,席勒的美学是建立在追求崇高人格,真善美境界,民主自由,理想社会的基础上。所以,现代艺术家除了继承传统艺术的美化生活功能外,更加注重如何用艺术美化人们的心灵,更加注重如何用艺术干预社会生活,艺术家们的内心已经开始担负起为了实现人类理想社会目标的重担。
综上所述,我以为“新文人书法”“新化”传统书法的支点就是现代艺术的定义,就是要按照现代艺术的崇高理念来“新化”。
四、我的“新文人书法”创作观
在确立了“新文人书法”“新化”的方向以后,接下来就是如何创作的问题,所谓艺术创作无非就是内容和形式的问题。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以为先要正视一个无法回避的问题,这个问题就是“书法的局限性”的问题。
为什么说书法存在局限?其实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因为书法的创作素材是语言文字,它的活动过程原本只是文字的书写,是书写在纸张上面的一些文字。只是因为特殊的书写工具(笔、墨、纸张)和汉字具有平面图像等等这些特点的组合,使记录出来的文字具有视觉效果。历代文人发现汉字不仅可以记录文字,还可以用来表现个人的情感,于是不断努力研究探索建立一套理论系统,并不断催促改进完善笔和纸张的制作,最后巧妙地引进篆刻艺术的配合,才最终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具有相对稳定形式的具有表现力的艺术系统。由于汉字书法的创作素材就是单一的汉字,可以变化的无非就是篆、隶、楷、行、草几种字体的变化,以及汉字排列组合的变化了。另外,书法刺激人们视觉的也只依靠单一的墨色。可见书法确实是一种依附单一对象(汉字)的艺术,依靠单一颜色表现的艺术,所以说它具有局限性。这里指出书法的局限性并非想贬低书法的艺术价值,只是想提示人们注意书法的独特特质,想要提示书法艺术实在是一种艰难的艺术。对人类而言,艺术的表现就是对人类智慧高低的一种考量。既然书法具有这样的局限性,古人居然可以将它发展成为一个“无色而具画图的灿烂,无声而有音乐的和谐”之艺术门类,这足见古人的智慧。面对古人所创下的智慧高峰,我想说的是,书法创作的“新化”将要面临的实在是一个难题,因为它可供发挥的元素太少。
让我们进入如何“新化”的正题。
形式方面,不管哪个流派对“正文、落款加篆章”的形式方面都全面接受,不同的追求主要在“用笔”“用纸”“结字”等方面展开。“新文人书法”把“新化”的注意力集中在内容和文化精神方面,不去书写材质(拼凑或组合)方面做任何考虑,这是抓住主要矛盾的有智慧的思考。关于当下争议最多的——抄录“古代诗文”——大多持反对态度。下面提出几种创作思路,供参考。
1. 以人文关怀为方式的创作
从宏观的角度审视,“新文人书法”既然高举“新时代文人学者文化素养”旗帜参与书法艺术的创作,那么就决定了其创作一定是一种人文关怀为方式的创作。这样其创作的内容一定再也不能紧缩在个人情感的抒发,自我修养的吟咏,而是一种对他人、集体、社会的人文关怀,书法在这里成为了传播“博爱”“自由与民主”“真善美”“理性”“道德”“理想”……的载体,成了批判黑暗、丑陋、败坏、腐败、专政、独裁……的工具。这样是否有点过于自我重大了呢?我以为如果按照现代艺术的定义来审视,并没有重大的嫌疑。如果我们回顾一下中国近、现代画家徐悲鸿《愚公移山》、蒋兆和《流民图》、罗中立《父亲》那些反映、干预社会的名著,再想外看看西方毕加索的《鸽子》、列宾的《拒绝临刑前的忏悔》等等,我们就应该明白作为一门独立的艺术,书法在这方面的作为几乎为零。在各种现代、超现代艺术流派横行的年代,罗中立以传统油画方式创作的《父亲》依旧可以震撼人心,这个事实启示我们:思想会过时,古典艺术形式有永远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当然,这里没有反对创新的意思,只是强调古典并非就不可取了。
2. “借题发挥”式的创作
明代徐渭在《葡萄图》中有诗道:“半身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嘨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置野藤中。”事实上在这幅画作中,书法是主葡萄为辅,葡萄是起点,书法是落点。徐渭采用的是借题发挥的方法,这是艺术创作中常见的手法。这种创作方式值得借鉴,其实这种方式在古人的书法创作中也出现过。例如王铎在纵30.3横698.5的《草书唐人诗卷》末尾写道:“吾书学之四十年,颇有所从来,必有深于爱吾书者。不知者则谓为高闲、张旭、怀素野道,吾不服、不服、不服!”这幅作品既是在展示自己的草书技法,更是在借作品回应那些对自己有失偏颇的评价。参照这种方法,例如用书法表现“反腐倡廉”的主题,可以抄录《爱莲说》的“于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不可亵玩焉”为正文,副文为“莲者,廉也。愿天下为官者皆能廉洁奉公以保国泰民安。”古文名句加书法、加上美好的社会愿望,不是正好符合现代艺术的概念。范仲淹没有见过岳阳楼,所写的《岳阳楼记》流传千古。王立平没有去过太阳岛,所写的歌曲《太阳岛》风靡全国。所以,不是能不能抄古诗文的问题,而是怎么抄的问题。艺术内容选择是否恰当,是否有智慧,其关键在于谁更能够巧妙“借题发挥”。
3. 以现代文人书的创作
比较现代文,人们为何热衷于抄录古诗文,主要原因应该是因为古文语言简练,重复的字少;古诗不仅意境优美,而且更加凝练。核心问题是重复的字少,比较利于在有限的空间创作流畅变化的作品,而现代文同样的一个意思几乎要用多一倍的文字来表达,更要命的是判断动词、否定词、结构助词、语气词要反复出现,此外现代文是否一定要用简化字来相互回应?已经有不少书家书写现代文了,视觉效果不是很理想。要在有限的空间里面,借助有限的文字,最大限度表现复杂的意思,古文实在比现代文有优势。所以,以现代文入书想要获得人们的认同,恐怕创造一种语言文字既凝练又典雅且适合于书法创作的新文体,成了“新文人书法”的一大课题。如果这个领域得到开拓,“新文人书法”的前景应该是乐观的了。这个问题可以借鉴“宋词”的创作,比如“稻花香里说丰年”“也无风雨也无晴”“沙场秋点兵”这是实实在在的“宋词”,但是也实实在在跟现代文没有区别呀。
五、我的如何走向展厅观
走进展览厅的书法是现代书法存在的一个事实,这种存在形式遭到一些艺术批评家的诟病。主要的诟病有(1)书法成了一种技术的竞赛;(2)书法界变成某些人彼此竞争的场所;(3)书法成了竞价的商品;(4)书法成为博口体之奉的工具。这些确实是现代书法存在的问题,也确实违背了书法艺术高贵的本质。然而,这些问题并非唯独存在于书法界,现代其它艺术门类都存在这样的问题。这些问题“新文人书法”同样无法回避,必须正视。我的看法是(1)书法依然必须走向展厅,不走向展厅就无法发挥书法艺术的视觉冲击力度,不走向展厅就无法影响社会;(2)每个书法创作展览要努力做到有明确的社会文化主题,能够展示书法的文化精神魅力;(3)展览严格把关,要以先进、高雅的文化精神为标准进行精选,征集不到一定数量的优秀作品就取消展览;(4)展览不搞评比,因为“新文人书法”既然以继承优秀传统弘扬民族精神和高雅文化为己任,目的是传播和影响社会,所以就无须比个高低。传统艺术高低的评价历来都是“后人自有评说”,这个传统应该继承。
此外,关于书法成为商品的问题,我以为作为书家走进展厅的作品,只要不是以纯粹赢利为目的的创作,对于作品本身客观地在社会产生了价值,被人热捧或追逐,这与书家没有任何的关系。至于展厅以外的画廊(市场),就遵循市场营销的规律。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一切都已经商品化,书家在市场上讨价还价也不必感到可耻。书家也是人,也要生活。凭什么书家要白送作品给人,让人白拿作品去市场获利才叫做高尚?我以为哪一天“新文人书法”不仅在展厅里影响人们,而且也在经济市场上受到热捧追高,那一天肯定是就是“新文人书法”获得成功的时候。
六、从传统优秀书家(书作)寻找当代意义的启示
传统书家中的书法创作方法和作品中有值得“新文人书法”借鉴的呢?答案是肯定的。这里举几个实例。
首先,这里我想比较一下《兰亭集序》和《祭侄稿》。王羲之的《兰亭集序》表达的是一些文人高雅集会之后的愉悦,颜真卿的《祭侄稿》表现的是忠勇义士内心强烈的愤懑。各位不妨再重新审视,您是不是发现《祭侄稿》比《兰亭集序》更能够给人予心灵的震撼和冲击?因为它牵涉到生死存亡,牵涉到国家利益,与重大历史相牵连。用现代艺术的理论说“它属于悲剧”,所以更具震撼力。显然,如果从作品的心灵震撼力来考量,我以为《祭侄稿》确实超过《兰亭集序》。然而,王书在前,颜书在后;王书是确立书法历史地位的第一座丰碑,王书更符合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所以王书第一。然而,从现代艺术的角度出发,从艺术与社会相联系的角度出发,我以为《祭侄稿》就是一幅更具有社会政治历史意义的作品,同时还可以用来佐证书法也可以干预社会的观点。就如何“新化”传统书法,《祭侄稿》对我们似乎有更多的启示。
再看另外一位书家——明清之际的傅山。傅山书法对后人影响最大的是“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这句名言,他也由此被认定是“丑书”的始作俑者。傅山同时也为后人留下实践这一论断的大草作品,对这类大草作品有论者评给出“是书法史上最奇特难解的一件作品”的论断。确实,傅山的这类作品本身与统治书坛的主流——中庸柔美的二王书风背道而驰,字的造型不具美感,线条也过于缠绕。然而就是不懂书法的人也可以看出,书家在书写的过程内心很纠结,很不痛快。“纠结和不痛快”应该就是书家当时书写的目的吧,书家想宣泄内心的不快,于是选择了自己所擅长的书法。历史资料表明,明亡之后,受传统封建思想的影响,傅山作为明臣一时间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与彷徨之中。他积极进行反清复明的行动,却都以失败而告终。傅山的内心充满义愤,这时书法成了他义愤之情的出口。所以傅山的“丑书”是对清朝的不满,是对当时社会上流行南董(其昌)北米(万钟)书风的反动。董书巧媚,米书肥靡,董又推崇赵孟頫为五百年来第一人。但是在傅山看来赵孟頫身为宋朝后裔,投降元朝是大大的不忠不孝,因其人而恶其书。总之,傅山的丑书针对当时流行的颓堕委靡,柔弱无骨,熟媚做作,贱态十足的恶俗书风而创作的。也就是说傅山的丑书是具有积极的人文精神意义的丑,并非只是纯粹在走投无路中,在为了追求虚名而故意标新立异的艺术行为。在特定是历史时期,特定的历史人物,以特定的历史方法,成为一种历史的典范。如此说来,傅山的“丑书”是不是也给“新文人书法”带来现代意义的启示,从傅山的实践我们是不是可以得出“书法是傅山表达爱国主义工具”的结论。(关于“丑书”的意见,笔者有更详细的论证见《中国书画报》2013第26期的《略论傅山书法创作给今人的启示》)
可见,古典书法也并非一直充当“小道”的角色,它们也曾经在历史上扛过大旗,只不过为数较少不成规模,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而已。今天我们应该更多地去发掘整理传统书法中这类“大”作品,成为“新文人书法”模仿、学习、借鉴的资源库。
七、我的“新文人书法”系统观
最后,我觉得受古典书法的启示,“新文人书法”应该开始组织建构自主特色的艺术系统。古典书法之所以让人们承认它是一个艺术门类,最主要的原因是古典书法建构了一个具有技法,又有理论的所谓的“书学”这个系统。是否建构起一个完整的系统,是现代科学衡量一个学科的标准。胡湛先生提出“新文人书法”要“运用现代科学文化分析的方法”实属高见,建构“新文人书法”创作系统就是一种现代科学的方法,我以为。
主要参考文章和书目
《新文人书法——当代书法的“古文运动”》,作者胡 湛
《“新文人书法”与当前书法创作流派》,作者吴又华
《关于“新文人书法”的理性思考》,作者倪文东、周劲松
《新文人书法应该是一种文化自觉》,作者李庶民
《全国新文人书法研讨会暨邀请展综述》,来自网络
《康有为尊碑贬帖思想及其意图》,作者侯玉新
《论民间书法与名家书法》,作者沃兴华
《大师谈美》,李光荣翻译,重庆出版社出版
陈建新  新文人书法在当代文化语境下的出路探寻(江苏省盐城市政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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